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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倪志娟 | 风止燕郊 attach_img
03年8月到05年8月,在河北三河市燕郊镇客居两年,心中常念,特以记之。 未到燕郊时,以为那里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它应该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虽然它今天属于河北三河市,但是它的名字极易让人联想到它曾经是古燕京的郊区,它应富有离奇的传说典故或者古雅的行宫别院,怀旧的人穿梭其间,在渐次深远的风景中,迷醉恍惚。 到了燕郊,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小镇,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横贯其中,各种车辆不分昼夜地呼啸而过,带起的灰尘和噪音使燕郊永远有一种灰蒙蒙的色彩。过于宽阔的马路和稀少的行人总是显得有些荒凉。尤其是冬天,路边高大的梧桐掉光了叶子,黑而遥远的天空一览无余,飞驰而过的车辆是那样一副莫不相干的神情,枯叶在花坛的角落、在墙边、在人行道上随着寒风打转,昏黄的路灯亮起一个又一个昏黄的夜晚。这时的燕郊,在我这个异乡人的眼中,几乎是凄凉的。我必须时时调动起内心全部的力量来抗拒这种情绪,才能安静地度过每一天。 我住的地方,就在高速公路的一侧,所里为我们在铁路局的一个家属小区租了房子,虽然不在北京,但是交通便利,又是走高速,每次坐车到所里去,花费的时间比住在北京很多地方所用的时间都少。 初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小区的住户大多没有安装防盗网,即使是一楼的住户,阳台上的玻璃窗也坦然地敞开着。小区门口的菜店每天将蔬菜摆在门口售卖,到晚上,没有卖完的蔬菜并不收进屋子,直接盖上一张塑料布,到第二天揭开继续卖,没听说过有丢失的现象。我由此判断,此地的治安状况良好。我住在二楼,也没有防盗网,楼层低矮,盗贼很容易翻窗进屋,可是我很少为此担忧过。可惜到第二年夏天,我返回燕郊时,看见那里的住户一家挨着一家请了师傅在安装防盗网,一问之下,才知那几个月盗贼四起,大家被迫出此下策。回想那种心无盗忧的时候真是惆怅。 在燕郊的生活是孤独的,除了固定到所里的日子之外,我极少出门,绝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看书,每次从所里借回一大堆书,填鸭似的,一本一本地啃完。原本繁杂的生活被简化到极点,而书筑起了一个海市蜃楼的幻景,其丰富性和流动性与清减的生活形式形成的落差对人的心志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经历之后,内心会变得坚强。在燕郊,这个并不诗情画意的地方,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在书中,寻找慰籍和支撑,以平静的姿态迎接每一个白日和夜晚的来临。但是,一种孤清之意也逐渐在心里生根,盘旋,它使我几乎丧失了正常生活的乐趣和兴趣,每次回家,都是一次从高空降落的过程,过好几天,才能适应。而且,在以后的时间中,这种孤清之意大概都不会消除,它拉开了我和世俗的距离,使我难以面对那些过于真实的景象,而不得不侧过身去,注视着一些空茫之处。 在燕郊的生活也有过短暂的热闹,有一个做旅游伦理学的同学住过来了,他一直半学半商,边教书,边在旅行社做代理,行走大江南北,性格随和洒脱,一来就左右联系,四处招呼。在他的推动下,原本散淡地住在小区的几个同学很起劲地聚会了几次,并且计划将这种聚会持续下去,争取一周或两周一次。可惜,在进行了三次之后,我就因工作原因提早回家,他们之后不久也先后回家,作鸟兽散,内心深以为憾。 大家聚在一起,有很多话好说,最经常的是争论一些问题。研究康德的S同学,几乎完全奉行和康德一样的生活方式,极有规律,每日早上和下午埋首康德理论中,做形而上的思辩,傍晚则户外散步,快速走一个多小时的路,他对我们说,他已转遍了燕郊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种充实而有益的生活方式,因此同样是做学问,众人个个面目憔悴,惟独他红光满面,精神十足。他之爱康德,是骨子里的,每每提到,总是竭力地维护、解释和推崇。想想康德当初成为所住小镇的“钟表”,而燕郊的居民,有谁知道这个每日傍晚匆匆行走的身影也是一个优秀的学者呢?现实总是将一切的奇迹和意外纳入其固定不变的平凡轨道,惟有通过文字和语言,才可以还原人物内心的面孔和很多不朽的瞬间。 在院子里,有一个小操场,看书疲劳的时候,我会去那里散步。那是一个人气旺盛的场所,每天从早到晚,很多人闲聚在一起打扑克,聊天,发呆,有老人,也有年纪并不很大的妇女。他们大多尘灰满面,神采全无,有一点麻木,也有一点无聊。偶尔遇见房东,和我聊几句,她告诉我,这里的职工生活清苦,以前根本没有固定的居住点,职工和家属跟着铁路线走,铁路线修到哪里,他们就住在哪里,随地搭帐篷,晚上有人起夜,回来时经常会钻错了被窝。动荡的生活,使很多家庭中途解散。现在有了这个家属区,职工有了一个固定的家,但是绝大部分职工只能过两地分居的生活,男人在外面修路,一年回来十天半月,聚少离多,孩子可以安稳地上学了,可是夫妻感情还是会亮起红灯。 想想我自己,远离家庭,到此陌生之地,孤灯长卷,劳心费神,除了兴趣之指引,不也有为稻粮谋的意味么?谋生如此艰难,令人顿生厌世之想。好在书中的世界是一个多么辽阔的世界,它使我明白生之幽暗,勘探古今,而渐渐看轻一切有形的物质欲念,常常停泊于出世之境。假如伏案而写,将小小的方块字任意组合,生造出自己喜爱的良辰美景,乐由中生,如此消磨的每一时刻都会留下悠长的余味,生命便又值得眷念了。 燕郊,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两年的光阴,客居此地,带给我的何其丰厚。人生的经历大概都是一些偶然的际会吧,假如用心,每一次际会都是一段独一无二的珍贵记忆,行过一生,拥有这些丰富的记忆,可当无悔了。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8-12-7 21:18 948 0 2018-12-7
此时此刻 春节,把心静下来 attach_img
文:周国平 答应写一篇关于春节的文章,坐到电脑前,才发现答应得太冒失。 要命的是,我这个人好像是不过春节的。 在我的记忆中,过春节还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一临近过年,爸爸妈妈就忙碌起来,开始置办年货,而我们这几个孩子则兴奋地围着他们转。对于我们来说,过年首先意味着能够吃到好东西了。其实,所谓好东西,不过是花生、糖果、糕点之类罢了,在那个贫困的年代,这些东西平时不易吃到。当然,还有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还有年初一早晨的汤圆。上海人称汤圆为圆子,除夕那天,家家户户都从房间角落里搬出小石碾,把浸泡好的糯米磨成粉,包出一批豆沙馅、芝麻馅和猪肉馅的圆子备用,那是最有节日气氛的情景。圆子是大馅的,个儿比一般元宵大许多,非常好吃。除了吃,过年还意味着可以穿上新衣裳,跟父母走亲戚,再奢侈一点,到城隍庙买一盏灯笼,到“大世界”看一场戏。 我对过年的兴趣随着年龄增长而递减,至少从上中学开始,过年就不太能让我兴奋了。我喜欢独处,喜欢看书,过年的热闹让我烦。这副落落寡合的脾气在上大学后达于顶点,过年时,寒假留校的同学聚在一起玩闹,唯有我躲进了阅览室里。走出校门,在广西一个小县工作许多年,基层的环境楞是没能把我改造过来。逢年过节,人们照例是聚餐打牌,我把自己关在我的小屋里,热闹海洋中的一座安静小岛,这真是美好的时光,说不尽的寂寞,说不尽的充实。我不认为我这种喜静不喜闹的性格是优点,实际上它也让我吃了一些苦头,只是天性如此,只好顺其自然。 自从我自己当了爸爸,我对春节乃至各种节日又重视了起来,那当然是为了让孩子高兴。由此我明白,当初我的爸爸妈妈兴冲冲地为过年忙碌,其实动力也是我们这几个孩子的企盼。孩子是节日的主人公,一切欢乐的节日同时也都是儿童节。节日的来由各不相同,都是神给孩子的礼物。在孩子惊喜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春节和一切快乐节日的最可爱的价值。 二 其实我知道,节日是应该热闹的,不热闹不成其为节日。尤其一个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那基本上就应该是狂欢节。在古代,许多民族都有类似于狂欢节的盛大节日,其特征是打破日常的禁忌,让平时受压抑的原始本能尽兴释放出来,人仿佛回到了自然状态。要说热闹,今天文明民族的节日哪里能和这些古代的节日比。 就热闹程度来说,现在的春节也大不如从前了。从前的春节,从除夕到元宵,连续半个月,是一个长长的节日,到处张灯结彩,鼓吹喧天,开庙会,演百戏,一片喜洋洋。冬去春来,这个农业民族的休整期即将结束了,春节是一年忙碌开始之前的最后的狂欢。相比之下,现在的春节,不但时间短多了,而且欢度的方式也相形见绌,庙会、游乐、宴席都成了商机,失去了普天同庆的民俗意味。 生命需要欢乐,平凡的日常生活需要用节日调剂,热闹无可非议。可是,倘若人们平时的日子就过得十分热闹,过节又当如何?我们的先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的节奏与自然一致,日子过得忙碌然而安静。对于他们来说,节日是忙碌中的休憩,安静中的热闹。现代人却忙碌得何其不安静,充满了欲望、焦虑、争斗、烦恼。在今天,相当一部分人的忙碌生活是由两件事组成的——弄钱和花钱,这两件事制造出了一系列热闹,无非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人生任何美好的享受都有赖于一颗澄明的心,当一颗心在低劣的热闹中变得浑浊之后,它就既没有能力享受安静,也没有能力享受真正的狂欢了。这样的人能够怎样过节呢?不过是把平时那种低劣的热闹放大,从而使之变得更加低劣罢了。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在今天,日子过得忙碌而热闹是一种普遍状况,人们把太多的精力花在挣钱和消费上面了。针对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在春节长假里,不但停止忙碌,而且停止热闹,不去旅游热点,不去娱乐场所,就坐在自己家里,与亲人相对,最多邀二三好友,过一个清静的节日。节日应当不同于平时,昔人静极而动,我们动极而静,不都是合乎逻辑的吗? 三 “通宵达旦地坐在喧闹的电视机前,他们把这叫做过年。 “我躲在我的小屋里,守着我今年的最后一刻寂寞。当岁月的闸门一年一度打开时,我要独自坐在坝上,看我的生命的河水汹涌流过。这河水流向永恒,我不能想象我缺席,使它不带着我的虔诚,也不能想象有宾客,使它带着酒宴的污秽。” 我写上面这一段文字,应该是在二十年前了吧。从那时到现在,岁月的闸门又打开了许多次,我的生命的河水已经流走了太多。每到旧年离去,新年到来,我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我对守岁的理解与许多人不同。许多人的守岁,是大家聚在一起,往往还是聚在电视机前——二十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看着“春晚”,等着那一记钟声,犹如一声令下,大家一齐欢呼、拥抱、祝福。这是什么守岁啊!世上哪有众人共有的“岁”啊!也许他们守的是新岁,那随着一记钟声而开始的新的一年,因为尚未打上任何人的生命印记,因此尚可说是大家共有的。可是,真正应该守的是旧岁,那离去的一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它都是独特的,是他的生命的一个不可重复的片段,铭刻着他的特殊的悲欢和经历,而它却永远地消逝了。守岁是一种诀别,必须独自面对,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生命的如此珍贵的片段和众人的片段混在一起,让它不明不白地消逝,因而真正消逝得无影无踪呢。 所以,在我看来,过年是一个机会,它提醒我们,岁月易逝,生命有限,这岁月不是笼统的岁月,而正是你的岁月,这生命不是抽象的生命,而正是你的生命。你也许有点儿伤感,但有点儿伤感没什么不好。你必须心疼你的生命,才会好生照料它,必须怜惜你的昨天,才会珍惜你的明天。在平时的匆忙中,我们的那个最本真的自己往往遭到了忽视和冷落,甚至可能迷失了,那么,现在让我们把它找回来,让我们亲近它,爱护它,带着它重新上路,从此不再把它丢失。 一年忙到头,忙于劳作,忙于交往。过年的时候,劳作暂停了,交往也节制一点吧,无论外面多么热闹,也给自己留一点独处的时间吧。把心静下来,与正在离去的旧的“我”道一个别,向正在到来的新的“我”许一个愿,这岂不是处在新旧之交的此时此刻的“我”最应该做的事?看见有的人用大量应酬和交际把春节填得满满的,不给自己留一点时间,我实在费解,他们真是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四 人最宝贵的东西,一是生命,二是灵魂。人生最美好的享受,一是生命的祥和,二是灵魂的安宁。如果说独处是享受灵魂的安宁,那么,团圆便是享受生命的祥和。中国人是最看重家庭的,节日的重要功能之一是团圆。春节尤其如此,无论相距多么远,一定要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只为在除夕之前赶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倘若有人缺席,在场者和缺席者都会觉得是极大的遗憾。 用现代标准看,小家庭——夫妻及未成年子女——能团圆就可以了,而团圆应是常态,不限于过年之时。曾经有一个时期,在城镇人口中,夫妻两地分居十分普遍,并且人为地不予解决,只好盼在春节时相聚,而农民中决无此种现象。现在情况正相反,城里人很少分居了,可是,农民的小家庭几乎没有不妻离子散的。一年一度的“春运”,基本上就是农民工的回乡和返城大潮。他们只在春节才有假期,才能团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为城市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我无法破解这样的难题。我只能说,亲情是人生的重要价值,人人都应有权享受,而享受到的人都应懂得珍惜。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8-2-16 14:56 1076 0 2018-2-16
此时此刻 这不过是一场生活 attach_img
文:晏凌羊 2013年,离孩子的周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我在前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所有的秘密。以前看小说形容一个人极度悲愤时会手脚冰凉、浑身发抖,我以为那是文学的夸张,却没想到原来艺术全部来源于生活。 那一瞬间,我手抖得连手机都抓不牢。我坐在马桶上,浑身发抖。心像被揉碎一样,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五味杂陈,心情混乱但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索,无法接受,无法消化。我倒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冷静。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我甚至有点不自觉的窃喜,这种窃喜来自于困惑了我很久的问题终于被我找到了答案。我想起几年前看过的几米的一本绘图本,上面画了一个精瘦的人挂在蜘蛛网上,旁边的文字是:掉入蜘蛛陷阱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开怀大笑。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的心情不全然是震惊和悲伤。我甚至有点开心,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等了很久的结果。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恭喜你,可以离了。 我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把他的手机放回原位,浑身哆嗦着爬回床上,躺到他身边。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枕在头上,静静地等着天亮,虽然那一夜,如生孩子前夜一般漫长。 老早以前我就想过有这么一天,我无数次想过这一天到来时我会是什么样子,脑海里演绎过无数个或歇斯底里或面若冰霜或泪如雨下或出离愤怒等版本,但它真的来了,我居然没有爆发,而是一反常态,转过身去,最后一次,充满疼惜的、温柔地、紧紧地拥抱了这个被我称为是“老公”的人。这个曾经让大着肚子的我在无数个夜里开着灯等他回家却死等不回的人,这个我躺在产床上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根本找寻不着他身影的人,这个我曾经恨得牙痒痒无数次想过要离开但总觉得时机未到的人。 我是这么想的: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那些恩怨都不重要了啊。重要的是:这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那么,在这最后一刻,我有什么理由不温柔些呢?可能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也可能他对我做过很多很过份的事情,但毕竟彼此相爱过,那些美丽的片刻在人生漫长寒冷的旅途里,足够我们温暖很久了。即便要离开,我也想好好跟他道个别。 东方微亮的时候,孩子在沉睡,我在装睡,他的闹钟却响了。他像往常一样,迅速起床、洗漱,收拾细软,准备出差。临到门口,他好像忘记了带手机充电器,折返回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他发现前一天晚上有人动过他的手机,可后来证实我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在他轻轻把我们房间的门关上那一刻,我叫住他:“等等,抱我一下吧”。 他急匆匆地回来:“都老夫老妻了还抱啥抱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胡乱应付着抱了我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半。 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走远,我才开始把压抑了整整一夜的情绪释放了出来。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放声大哭,感觉自己像一片干涸的稻田,终于看见上游的水库泄了闸。 凌晨六点,我开始轮番给闺蜜打电话。我必须要找个人说说,我觉得自己再不说出来就要爆炸了,可那会儿太早了,还没有人起床。我绝望地坐起来,看着窗外一点点变得明亮了起来,心却一点点沉入了无边的暗夜。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孩子未满两岁,打官司也会判给女方,他无异议。财产?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夫妻共同财产,也不存在赔偿和追偿等问题,所以更无异议。拿到离婚证和离婚协议那一刻,我笑了笑,心想:所谓婚姻,到了离婚时才会呈现出其本质,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财产和孩子而已嘛。 离婚之后的心理调适,进行得颇为艰难。我去韩国、越南、柬埔寨、俄罗斯旅行,还看了很多书、很多电影,关于婚姻和人性的,关于心理学、生物学的,甚至宗教的。每看一点,就觉得自己被疗愈了一点点。 这暗夜,走了多久?有大概整整一年的时间吧。那会儿的我,感觉自己忽然像是一个老旧的火车,一下子闯入了一条黑暗的隧道。我知道我终将会走出隧道迎来光明,但我不知道我还需要在这黑暗的隧道中跋涉多久。 我觉得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坚强,至少不是大家表面看到的那般坚强。我曾经有过怨毒、有过愤恨、有过谩骂、有过内疚和后悔、有过全盘的自我否定和怀疑,也曾无数次在夜里崩溃大哭。我甚至曾经一度想不明白:我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让一个人、一个家庭对我冷漠和嫌弃到那种程度?我真的很差劲吗?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挫败感、屈辱感、愤怒感、后悔感、自卑感重重将你包围,其间还夹杂一些奇妙的内疚感,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导致今天我们走到这步田地。“怨妇模式”当然不可避免地有过,甚至一度很盛大,情绪高峰过去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可鄙,很想痛骂自己: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聊而可笑?都他妈的过去了啊!都过去了啊混蛋! 离婚带给人最大的伤害,或许不是离婚本身带来的各种现实问题,而是那种挫败感以及自信心的崩塌。在大地震过后的废墟上站起来,对眼前的世界建立相对客观不偏颇的认识,重拾对自己、对未来的信心,这到底有多难,只有当事人知道。 有一次痛哭,是从北京出差回来的晚上。我的飞机备降在桂林,飞到广州已经是凌晨一点。那会儿我猛然发现,当年一无所有的我从北京杀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在这个城市辛苦打拼了10年,最大的愿望是能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家,可如今貌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10年前出差外地回到这城市没人接风洗尘,现在这个城市依然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着的。凌晨两点半我才回到家,我提着一大堆行李,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感到前所未有的凄惶。那真是一种没来由的绝望感,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将我遗忘了,只剩下我自己一人面对这无穷无极的孤独,面对失败的过去,面对一地鸡毛的现在以及不可预知的渺茫的未来。我终将要一个人独自穿越黑暗,独自面对痛苦,独自实现蜕皮和成长。 当然,阴郁并不是常态。更多的时候,又忙工作又忙照顾孩子的生活根本让我没时间难过。工作忙起来了,一个人要顶两三个人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宜需要我去操心和打理,孩子需要我陪她玩耍,经济上也稍显捉襟见肘了。倒是有一点发现让我很开心:离婚居然彻底治愈了跟随我多年的顽固的失眠症,因为我再也不需要等谁回家了。 当夏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世界依旧如常运行,离婚了天也没塌下来,而万物都有灵且美,夏日骄阳都给我一种新生命新希望的感觉。我开始慢慢觉出单身生活的好,开始觉得离婚真的不是一场悲剧,它只是在结束一场悲剧。 如果有人让我以过来人的姿态对离异女性说几句话,我想说的是:受害者心态,几乎是所有不幸的根源,它会使人习惯性地拒绝反省自身的责任,总感觉自身很无辜,然后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为自己的命运负责。有了这种心态,人会变得刻薄、偏激,不平和,伤人伤己。舍弃受害者心态,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曾经的伴侣才是自我救赎之道。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命运负起全责,怨不得别人,所以,宽恕和放下,是一个让你停止自我虐待的途径,受不受用由你自己决定。一个有受害者心态的人,必定也会成为迫害者,可实际上我也真不觉得我自己是受害者。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我也是我自己命运的缔造者,也得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负起全责,所以,我愿赌服输。 如果有谁期待我站在道德的高度来一场对前夫的控诉或者讲述一个听起来无比震惊和狗血的故事,那就真的小看我这个人了。离婚也是一场大浪淘沙,拼的是格局、能量、气度、眼界和悟性。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尊重事实。 我一直认为,是爱的意愿和能力组成了“爱”本身,若婚姻中缺乏这两者,那么,选择离婚是能给予彼此的最大的尊重。如果我没有眼光来善于选择,但求我能够觉悟而勇于舍弃。我只是感恩,并且悲悯。感恩遇见,悲悯人性的贪婪与恐惧。人生就得学着忍住眼泪,去体会人面对命运时的无能为力,进而尝试着去原谅全世界,包括自己吧。 前几天,老妈给女儿买了一个鸡毛毽子。我踢两下就踢不动了,随口就跟女儿说了一句:“妈妈不会踢,让你爸爸教你踢,他能踢很多下”。 说完,我愣住了。我感到自己是切切实实地放下了那个人、那段关系。再跟人讲起他的时候,无情绪,无爱憎,我只是单纯地去描述一个事实。的确,爱恨全消之后,我们对彼此而言,就像是在同一家酒店吃自助餐的两个陌生人,客气而疏离。 某一次,前夫来接女儿,我看到长胖了很多的他,居然脱口而出:“哈哈哈哈,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婚了,因为——一家不能容两胖!” 话说出口,我愣住了,我感到自己心里住着的那个爱调侃的“二货”又活起来了。 在为了孩子和前夫相处的问题上,我是这么认为的:孩子是很敏感很有灵性的生物。父母之间有怎样的相处气场,TA完全可以觉察出来。你没法伪装,也伪装不了。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不幸,但对TA而言更不幸的是离婚之后的父母依然互相鄙视,彼此交恶。父母是孩子首先接触到的人群,如果TA夹在其中感受不到温暖,至少不要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敌意。对于离婚的两个人而言,能为孩子做的,也就是这样了:把离婚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一年多来,我听闻了太多不幸,有朋友患癌,有朋友意外死去,有朋友的孩子得了重疾。这不由得让我再次思考:离婚真的是人世间最小的磨难了,甚至小道不值一提。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呢?真的是爱情、是婚姻、是孩子吗?不! 仔细想想,爱情、婚姻也好,家庭、孩子也罢,或者是牛逼的事业、无敌的美貌和才华,他们带给人的终极意义是什么?不是俗世的快乐,不是身体的快感,不是外人看到的美满,不是金钱的欲望,不是这些外在的。只有那些给你内心安宁踏实、幸福美满的,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内核,那么,无疑是爱、是希望、是内心的力量支撑着我们每个独立个体在星球上生活。 回到爱、希望和内心的力量。我对前夫想说的只剩下一句话:保重。 我身边也有很多单亲妈妈甚至未婚妈妈,我知道她们都曾有过执迷不悔的坚持,有过行行重行行的彷徨,更有过天长水阔知何处的无助,但现在,她们都无一例外告别过去,并努力让自己活得精彩。我不想说没有伴侣的她们一定都是幸福的,因为我不是她们,但至少现在的她们已经不再将自己置身于哀苦期待的境地。阿Q一点想,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女性解放的先驱。在很多苦大仇深的妇女还裹着小脚走碎步的时候,我们已经光着大脚丫子狂奔在生活大道上了。我们当然希望能收获婚姻的幸福,但婚姻幸福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它没有多少逻辑常态可循,要的只是“一物降一物”的绝对性。 远方不是终点,风景在路上。与所有单亲妈妈共勉!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8-1-15 22:18 1208 0 2018-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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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天地间 文:倪志娟 一 远行客 灯下读书,读到“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禁有些触动,胡思乱想了一番。 人假如真的如远行客,当有所以来,当有所以归,可是,来处何在,去处又何在? 曾在北京昌平的一个朋友家里小聚,那个朋友总是有林泉之心,他带我们去十三陵,在每个废陵前,对着陵墓里的郁郁苍柏。他总是羡慕那些守陵的老人,说,倘若可以日日住下,坐在古树下读史书,夜半时在月光下练剑法,该是何等逍遥快意的人生。 我问:难道你现在过得不逍遥么?——他在石油大学教书,本来就不理世事,不谋名利,日子过的清淡得很,何苦还要那样彻底地逃隐? 他对我念陶渊明的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又说,远离人间,才是真正的归属! 对他这种观点我总是怀疑,且不说我们在自然中能否真正做到:一杯酒,无万事,衣裳白云,坐卧流水。即便真的做到如此,我们的心就有所归了么?日转星移,草木荣枯,轮回与变迁中,生命飘忽如云如梦,觉悟是苦,沉沦亦是苦,如何可得归? 忽然又记起禅宗言:大众总是他乡之客,或许此生根本是归无所归的!我们不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而是从此处来,到此处去。 因为无归,所以有惆怅和悲哀;因为无归,所以又有自由和向往。人生的宿命在于斯,人生的眷恋亦在于斯,如此想开去,苦亦是乐,乐亦是苦了。实在不须刻意去自然中寻找所谓归属了。 二 在车上 晚上坐车回家的时候,路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车缓慢地驶过一大群围观的人时,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仰面躺在马路上,没有血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手里还紧紧拽着他的公文包,身上是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可以想象他经过马路的时候,该是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罢,现在,却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我的心为这景象颤抖了好久。 他该是死了么,警察已经到了,在维持秩序,却没有送他去医院。他的家人,父母或妻子,是否正在等着他回家?暮色正浓,正是灯火升起一屋子温馨的时分,他们却不知道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来承受他们期盼的目光,他们的心也将从此残破,永远无法弥补。 他人的死亡,尤其是这样意外的死亡似乎应该使我警醒,懂得生命的无常,而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该如何珍惜呢?我其实是茫然的。努力地去爱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么?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拥有的一切么?我相信那个男人也曾这样在做,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公文包,象握着对家人和对自己的责任,也握着他的未来,却还是徒劳。一次小小的意外,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他的错误,他就倒下了——生命原来是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这让我又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在失去儿子后见了人便申诉自己的道理:我只知道冬天村子里会有狼,哪里想到春天村子也会有狼呢?她确实很有道理,可生命不给她讲道理,偏要夺去她儿子,奈何?我以前有一个朋友,智商奇高,却思想消极,懒散疲塌到极点。他就一直喜欢重复祥林嫂的这段话,见了人就说,起先也许是为了搞笑,说多了大概就看出了其中没有道理的道理,重复得更勤了。整个大学四年他就没好好学习过,却年年拿奖学金,让那些成天刻苦学习的学生也觉得很没有道理,毕业时,别的学生都拣着好地方去,他却把自己流放到一个偏远的小镇去了,更是没有道理。现在我失去了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这场偶然的车祸让我记起若干年前的他,真的像一个智者,知道没有道理可讲,干脆就没有道理地去生活,无论顺着还是逆着生命走,反正都会走到同一个点上去。 车继续穿行于城市,夜和一些忧伤的情绪一起安静地降临了。 三 花心寂寞 他曾经下过几次决心,要把阳台变成一个小型的植物园,可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付与实际行动,因此,我家阳台总是冷清着,随意种了几盆很普通的植物,仙人球,芦荟,兰花,太阳花,菊花,还有一盆他从山上采回来的植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开花,只一年四季旺盛地绿着。 冷清自然有冷清的好处,不用花费很多的精力在上面,这些植物也不娇贵,尽可以淡然处置。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风景看累了,眼光收回来,落在这几盆普通的植物上,也算一种小小的绿色的寄托。 在深秋季节,阳台上开放的是菊花。我并不喜欢这种被很多文人雅客赞赏为有骨气的花,除了一种野地里生长的极小的菊花之外,其他任何品种的菊花我都不爱。万木萧飒之际,它们繁密的花瓣和鲜艳的颜色总给我一种过于浮华和喧闹的感觉。 前几日气温下降,阳台上开得正骄傲的菊花显出了一种颓败的迹象,今天天气转暖了,那菊花却已不能从霜冻之中缓过劲来,依旧耷拉着。 我看着这些即将凋零的菊花,以往对它的嫌弃反而消散了,渐渐涌起一种怜惜之情。原来,一朵花将谢而未谢之际,有着这样无限的意味,想到王阳明的一段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此刻,这花和我相对,互相见证了彼此的内心,而明天或者后天,它终究会死去。冷清的阳台,和我相对的将是它枯槁的茎梗。 看花如此,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碰见一个自己欣赏的人,在彼此的目光中,都生动活泼起来,而最终的结局,也许不过是关注的目光消散后,心于心都归于寂寥罢了。 那曾经彼此见证的美丽会停留在哪个地方呢? 四 酒瓮里的女人 朋友从外地回来,事先她发短信告诉了我,又叮嘱我千万保密。她是为老公的生日请假回来,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作为生日礼物。可是生活有时候比电影还夸张——她发现老公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她来找我诉说,眼泪像决堤的河,而我唯一可做的就是不停地给她递纸巾,让她抱怨,让她悔恨,让她追忆,让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不再说话,只是用双手捧着脸,对着窗外发呆,窗外,下着细细的雨,几棵高大的梧桐树随着风哗哗作响,寒气一点点地渗进房间,我的头开始疼。 她是我的好朋友,在这样寒气逼人的夜晚,我们曾快乐地交谈过许多次,但是现在,在她悲伤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我想逗她开心,就给她讲一个寓言: 从前,有一个富家子弟,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两人相亲相爱。有一日,丈夫想喝酒,对妻子说,你去厨房里倒点酒来,我俩一起喝一杯。妻子来到厨房,揭开酒瓮的盖子,见到自己的影子印在其中,便怒气冲冲地去找丈夫理论:“你已经有一个女人藏在酒瓮之中,还娶我干吗?”丈夫不解,也跑去揭开酒瓮看,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印在其中,他也生气了,就对妻子骂:“你竟敢窝藏男人在家里。”于是两人各不相让大吵起来。邻居的老伯来劝架,他去酒瓮一看,说:“别吵了别吵了,酒瓮中是一个忠厚的老人啊。”夫妻二人都不解,这时来了一个得道高僧,他对着酒瓮一看,发现瓮中人就是自己,于是对夫妻二人说:“我把瓮中人叫出来给你们看。”说毕,打破酒瓮,酒流尽,瓮中空空如也。 我讲完了,她果然笑了,可是笑过后,她又伤心了,说:“我们家的酒瓮里真的有一个女人啊。”我说:“那就打破酒瓮吧。” 听了这话,她瞪着一双黑多白少的大眼睛看着我,象极了荧幕上一个标准的面部特写镜头。 她一直是一个快乐的人,狂热地迷恋着电影,在虚构的故事里投入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曾说过,电影就是一个“镜像”,只反映美丽的光影,有了电影,生活可以是一个神话。 可是她不知道,“镜像”也会有破灭的时候,随之破灭的是她自己的心。 又一阵风过,窗外一片瑟瑟的响声,即使在春天,还是会有落叶,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飘落。生活有时候不如电影。 五 佛说有缘 我一直知道,我与佛是无缘的,我要强,贪念红尘,热爱人世间一切温暖的享受。很久以前,读张爱玲,她说苏青:假如有一个千年不散的筵席,苏青是愿意如红楼梦上的孙媳妇那样辛苦伺候着的。我就想,我也是那样的人,喜欢人生热闹的聚会,永远不散。这样的人,是不会享佛心的清净。 然而这并不表明我不能感到佛的存在。人生有那么多际会,难免会有一些特别的时刻,佛光普照,其中一缕照见我的本心,令人难忘。 印象较深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杭州灵隐寺,和一个学佛的朋友同去游玩,她是个悟性极高之人,长年吃素,从小信佛,尽管当时也才20出头,却已修养颇深,经常流连在灵隐寺,和僧人谈佛论理,入无人之境。在大雄宝殿,她让我看那尊高大威严的如来佛像,她对我说,你仔细看佛的眼睛,无论你在大殿的哪个角落,他都会注视着你。我照她所说,在大殿里转动着方位,果然,无论我站在何处,佛的眼睛始终看着我,我站定,安静地和他对视,那目光竟突破冰冷的塑像,饱含慈悲与博爱,铺天盖地似的,顿时令我落泪。朋友说,佛的目光无所住,亦无所遗漏,这叫心心相印。至此,我才明白,仅仅以恋人之间的爱指认心心相印四字,实在是太肤浅太轻率,人世间的爱是多么脆弱而功利,几乎难以抵抗任何一些微小的变故。只有慈悲之心,以你心证我心,方可当心心相印。 第二次,是在西安的慈恩寺。当时是冬季,我的心境糟糕到极点,一个朋友陪我同去大雁塔,惭愧的是,我一直知道大雁塔,却不知道慈恩寺,只是到买门票进去参观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大雁塔是在慈恩寺中,这个寺因玄奘而得名。我们在下午黄昏时分进入寺中,游人如阳光一样正在渐渐散去,院落里的植物枯萎着,北风扫拂过的地面洁净萧飒,疏郎的庭院,有着北方冬季特有的冷清,却无丝毫凄凉之意。寺的周围极为开阔,从西边望去,夕阳温暖地挂在天边,红色的光芒一览无余地遍布整个寺庙,仿佛天地的中心就在此时此地。在大悲咒的颂经声中,我和朋友在寺中久久徘徊,直到暮色苍茫,不忍离去。走出寺门的时候,我强烈地感受到,我会不断回去,我和慈恩寺之间彼此留下了一些东西,尽管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那是什么。 现在,我开始读金刚经,这本经书在我的书柜很久了,也有朋友极力推荐,我知道它好,却不曾动心去阅读。最近由于工作原因,我异常疲倦,便拿出金刚经,想作为一种休息的方法,每日读两行。一读之下,万念俱涌,在这么多年之后,经书的文字第一次进入我的内心,有了悟,有慈悲,有感动,也有宁静。“云何住心。云何降伏其心”。经书的文字使我内心波澜起伏,如是所说:风月无古今,情怀自深浅。佛说有缘,不求解脱,只求有情。 六 一本被遗弃的书 在时间和尘土洗旧的封页上,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暧昧地和我对视着,也和所有有机缘面对这本书的众生对视着。她应该是个最讲究平等的人,虽然她生活在虚拟之中。她的目光不曾老去或者变换,她的容颜不会因纸张的污秽而陈旧,她在观者的想象里始终新鲜得就象刚从油墨中复活一样。 在书的扉页上题着“献给心爱的人”几个飞舞的钢笔字,这些题字是可以让人浮想翩翩的,当初赠书与受书的人,一定是彼此相爱的,赠书的人无比虔诚,受书的人,激动地翻开书,仔细地阅读,书中的文字,象一朵朵小花在灯下开放,指引她一路前行,直到结尾。在他们当时相爱的心中,一定相信,人生和这本书一样,也是有始有终的。 然而,有始有终的完整或完美只是一种幻觉,他们也许发现了,爱什么也拯救不了,爱终于被忽视,爱的证物也被遗弃——当我在街头的一个旧书摊上无意发现它的时候,它不知经过了多少辗转,尘色满面,沧桑盈手。 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书中书写的内容。我更多地是被那一行题字迷惑,确切地说,是被我的想象迷惑了。围绕一本书的故事,一本曾经被赠送、被珍惜又被遗忘的书,像一个沉落在光阴中的谜语,永远无解。而当我买回这本书,试图阅读时,我发现书中的一些页面也遗失了,我从开头第一个字开始读,那些残缺的页面却使我再也无法达到结尾,从头到尾的路径已被时间、被狠心的遗弃、被无意的损伤切断了,我只能跳跃着,看到一些片段,甚至无法连续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除了无休止的想象,除了在想象中,我悲哀于人世间的爱之轻贱。 我试图爱上这本被遗弃的书,想象他是一个沧桑的人,他的被世事打磨得残缺的心,恰好让我可以生出永无休止的想象的激情和不会厌倦的爱。我既然无法穿越那些残缺的部分抵达他的内心,那么,我永远在通往爱的路上。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请点击右上角“分享到朋友圈”,新朋友也可以点击右上角“查看公众账号”添加关注。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7-4-27 10:53 1280 0 2017-4-27
此时此刻 邂逅加拿大艺术家比尔•里德的作品 attach_img
邂逅加拿大艺术家比尔•里德的作品文:索菲 比尔·里德在创作中 我们一家刚从中国转道温哥华国际机场,回到加拿大的居住地蒙特利尔。在温哥华机场等候下一趟飞机的时候,我们有好几个小时可以在各处溜达溜达。 在国际出发区,我们一眼便能望到矗立着的一个巨型木刻雕塑。这就是著名的“海达瓜依之魂”(The Spirit of Haida Gwaii)的巨型雕塑。这个雕塑也引起了我上学前班的儿子的极大兴趣。为此一起探讨了这尊雕塑的来源,愉快地度过了一段原本看来很无聊的候机时间。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B4OYwDJp8k1COy9YYnicwiavu9YFPJUfMIHrweLPDwGonw3TjpcTyF4A/0?wx_fmt=jpeg 位于温哥华机场的巨型木雕——海达瓜依之魂 这个巨型雕塑的图案,对于加拿大国民来说是很熟悉的。因为加拿大银行2004年发行的面值二十加元背面的图案就包括了“海达瓜依之魂”以及“渡鸦与人类的诞生”(The Raven and the First Men)的两个图案。前一个正是我们在温哥华国际机场的国际出发区见到的。而大型木雕艺术“渡鸦与人类的诞生”的风采则可以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的比尔•里德圆形大厅(Bill Reid Rotunda)内里目睹。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0Y5BflvY8B0RfAAgPXfibWp9qJv3W2iaNj3YDBQdLB1JaRcSMIwRHhdA/0?wx_fmt=jpeg 比尔•里德圆形大厅里陈列的大型木雕——“渡鸦与人类的诞生” 这些代表加拿大原住民文明的重要作品或工艺复杂,或气势恢弘,都是出自加拿大艺术家比尔·里德之手。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博物馆的圆形大厅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比尔·里德全名为:威廉·罗纳德(比尔)里德 ( 1920年1月12日 - 1998年3月13日),他是一位在反映加拿大土著题材的雕塑、版画、珠宝等领域有重要贡献的艺术家,也被称为最著名的原住民雕刻家。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ZtZXIlCxyNMoeCak36ArYD3lNMmYSvBCaE1I2lAgCusBdBRayMczsQ/0?wx_fmt=jpeg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O6n4GPDzD6xY8mHreiagzpKpyIicm4pD8qf1GEqpDaC5DPjrlt0X1fIQ/0?wx_fmt=jpeg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LYZQ4UjWVkJZsicKYV9wjel2Ik78dlYUNdxMQG021PY6ZLmAaLCia3jQ/0?wx_fmt=jpeg 比尔·里德出生于一个混血的加拿大家庭:父亲是拥有欧洲苏格兰和德国血统的美国人;母亲是印第安人中的曾有着非常发达的文明和文化的原住民海达族人(Haïda)。他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长大,也在这里度过他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他也曾是一个电台的播音员并学习过珠宝知识。在多伦多度过的时间,是他开发对古老的海达民族艺术的兴趣之时。1951年,他搬到温哥华,在那里他曾与当地的人类学博物馆进行合作并研究神话。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RJaicAcUvibFY2lhBjtK8WkBfw8MU7VSj9rY0tMxh5OSq4ldFdxXC1Iw/0?wx_fmt=jpeg 海达族人靠着沿海丰富的鱼产,不必为生活而到处狩猎。他们发展了丰富的艺术文化。受到母系家族的影响,比尔·里德熟练掌握了祖传的雕刻等技术。据说,他青年时期回到海达地区,受到了十九世纪末期最伟大的艺术家、他自己的曾舅父的作品的极大影响。后来他结合自己所受到的珠宝技术的训练,创造出各种原创性的作品。比如:袖珍泥质岩首饰,金或银,有时用珍珠点缀,版画,独木舟,图腾柱,木板,门,雪松雕刻和青铜等等。他通过他的创造性的工作,获得了无数的奖项。他一直都从事具有创造性的艺术工作,直到因帕金森氏病而不得不停下来。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OwxqEeJhq4f5Lwx9wur71xrCMnWB560PU3r8c6hZOJjTtIx9j2aL4Q/0?wx_fmt=jpeg 他的作品包括了传神的木雕、精美的饰物、美丽的版画,还有宏伟的雕塑。加拿大官方极为重视他的作品,将他看成土著和加拿大现代艺术的代表。加拿大皇家造币厂铸造的一枚10公斤重的99999精制纪念金币,正面是伊丽莎白女王肖像,背面的主题正是比尔·里德于1986年创作的雕塑作品《海达群岛之精神》。加拿大在美国华盛顿特区的大使馆和全球十佳机场榜上仅有的位于北美的温哥华国际机场都使用他的雕塑作品,因为他的作品能充分体现这个国家对各色多元文化的包容与尊重。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bNHXznsSsd3D2BkVqFnLIDBFLqdx1ZDsEHvYiaKVUNOYC49DL6ib1WBw/0?wx_fmt=gif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wq9oe4ssOpT9VfJKpYORwxlavFbl2YagHshaKaoQ6h4VjP2pXvgUUFupibnuQRZcSssBN8icicCPwfQ/0?wx_fmt=jpeg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6-6-29 22:24 1722 0 2016-6-29
此时此刻 在塞内加尔的日子(5)——奴隶岛 attach_img
在塞内加尔的日子(5)——奴隶岛 文:刘婷 编者注:本文作者刘婷为瑞士驻蒙特利尔领馆领事夫人,她将自己在非洲生活的经历写成系列回忆录,本微将陆续刊载。发送关键词塞内加尔,可提取该系列文章。 奴隶岛(Île de Gorée)是塞内加尔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我们安居下来之后,领事馆的老职员安排我们拜访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在奴隶贸易盛行的18世纪,这座小岛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欧洲、北美奴隶贩子最后挑选和押解非洲人的地方,也就是从这里开始,那些原本拥有自由和尊严的人被套上枷锁,成为了奴隶。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向故乡投下了最后一瞥,踏上那永无归程的路途。在船上,陪同人员讲解了奴隶岛的历史,我的心抽得紧紧的,这会是一个徘徊着多少悲戚和愤怒的灵魂的地方啊。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yNbKCWX6EtaxKlmSqXmYribWPMnvF9GkAk44KJSFQgfne0dMwfwmmyM1GuUxCBdVOowW1UWiaSLXibA/0?wx_fmt=jpeg 宁静的奴隶岛 二十分钟的航行,船很快就抵达了奴隶岛,因为是旅游淡季,我们上岸后只看见遍布小岛的白色或赭黄色房子,艳丽的三叶梅攀绕在墙头,平静的沙滩上有几个玩耍的孩子。阳光和海水映衬下的奴隶岛显得很美,很难把这里和那段悲惨的历史联系起来。好吧,背起双肩包,带着游客的心情进村吧。 玩耍的孩子们看见我们一队人,径直围了过来,各个都伸着手。我们在达喀尔街头见到乞讨的儿童都采取不给钱的态度,因为大部分孩子并不需要乞讨,但是伸手要钱似乎是一种习惯,习惯向所有外国人伸手,习惯把尊严随意丢弃。这不该是孩子们应该习惯的东西。我加快脚步,摇着手往前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一直跟着我,她突然对我说:“给我个口香糖吧。”她笑咪咪的,一点没有怯意,脸上的神情也完全超出自己的年龄。我说:“为什么?我没有口香糖啊。”“在你背包里,我看见了。”原来我背包的网袋里真有包被遗忘的口香糖。“好吧。”给孩子一块糖总可以吧。我取下包,递了一个给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她不知从哪里一把拽了另一个孩子来,“也给他一个。”我还来不及抬头,四周一下子多出好几双小手,口香糖很快就分光了。小姑娘嚼着口香糖,依然笑盈盈地说:“你包里还有什么?那只笔可以给我吗?”插在外袋的一只圆珠笔也被她看见了。 孩子们围着我,看着好些没拿到口香糖的孩子一脸失望,我索性把包里的记事本也拿出来,一人一张地分,等我抬起头,才突然发觉我身边的孩子群以及喧闹程度足以让人产生瞧一眼的好奇心了。而那个小女孩正往旁边的屋子挥手,有两位大妈也擦着手向我靠拢过来。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好在我先生在这个时候突破重围,一把把我给提溜出来。总算进村了。 奴隶岛上最大的博物馆其实就是奴隶贸易时期关押和买卖黑人的一个两层楼建筑,当时的奴隶贩子把抓来的黑人关押在底楼的简陋空间里,自己住在二楼舒适的大房间,中间的空地是估价和买卖黑人的地方。当时男奴的价格由体重和肌肉多少来决定,女奴以姿色和贞洁为标准,小孩则依靠牙齿来判断其年龄,然后定价。他们像牲口一样被交易双方捏来捏去。被关在这里的黑人往往就是一家人,最终父亲被卖到巴西,母亲被卖到古巴,孩子们到北美,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我站在关押女奴的房间里,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一墙之隔便是关押孩子的房间,作为母亲的我想象着听着孩子近在咫尺的呼唤却可能已是永别的时刻,那种压抑和痛苦难以言表。这里还有为提高卖价的增肥室,有去无回的惩罚室,一扇沉重的黑色木门后便是大海,当时船舶停靠在这里,奴隶们走过大门踏上通往甲板的木桥,就永远地失去自由和故乡了,他们被捆绑着紧紧叠压着装进船舱,经过经月的航程,往往只有三分之一能活着抵达目的地。导游告诉我,当时有很多黑人干脆一出大门就跳向峥嵘的黑色岩石,宁愿死在故乡的土地上。走出博物馆,我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那明媚的阳光都显得十分忧伤。 陪同人员提出带着我们到制高点看看小岛的全貌,我闷闷地跟着,不经意路过一个卖纪念品的小集市,好些个小贩围了过来,大多数游客对他们手上那些粗糙的纪念品没有兴趣,我更反感那种彪悍的推销方式,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我听到有一个声音:“知道你们都对我们做过什么吗?”这是一个小贩的不满。我的祖先虽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任何罪恶,但我的心里顿时因为这样一句话感到刺痛。那时我想,也许我不会再踏足这个充满了怨恨和戾气的小岛了。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yNbKCWX6EtaxKlmSqXmYribtQLJcW0CI47skSRz7VnVHAKTPPx4kyB9y73646b0tMOsF8eh5BGbmQ/0?wx_fmt=jpeg 奴隶岛上的民居 但后来我还是又去了,而且不止一次地去感受它,了解它。那是夏季来临之后。我的好朋友Ellen邀我上岛,因为那是一年一度的奴隶岛开放日。Ellen说岛上很多私人建筑都会向公众开放,很多艺术家的作品会在这些私人住所中向公众展示,同时还会有很多国际机构的艺术行为和活动。带着好奇心,我又上岛了。奴隶岛所有的房屋从外观上看都是很普通的当地建筑,但推门进去,真是另一番天地,很多来自欧美的所有者把自己喜欢的风格和个性带到这里,每所房子都别有洞天。我们走进一个希腊风格的居所,这里展示的是当地以为黑人艺术家的绘画作品,房屋主人在临海的露台搭上白色的帷幔,色彩鲜艳的沙发衬着一望无垠的蓝色大西洋,让人有身处地中海边的错觉。 另一家院落里,来自北欧的一位艺术家用羽毛和纸制作了许多灯,挂在丝瓜藤下,如梦如幻。沿着斑驳的台阶上楼,墙上挂着巨大无比的完整玳瑁,房屋内墙和外墙都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斑驳暗沉,但橙色温暖的灯光和非洲风格强烈的艳丽桌布让这里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它的主人估计是位首饰设计师,在屋内展示了很多个性独特的作品,临海的一个小房间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木质工作台,上面整齐摆放着首饰制作工具。可以想象这里的主人就是坐在这个工作台前,偶尔抬眼透过古旧的窗棂看一眼蔚蓝的大海,寂寞的岩石,他作品中特有的冷峻风格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们就这样推开一座座房屋,走进一个个不同的,给人惊喜的空间。我无意中经过一个小院落,矮矮的墙头上立着一排排憨态可掬的陶土胖娃。探头一看,一家当地人正生火做饭呢,他们围坐在一起,食物就一盘盘放在地上。见我进门,一位高大的塞内加尔男人过来打招呼,他告诉我这些娃娃都是他做的,他的儿子刚满五个月,巨胖。他的喜悦就像这满墙头的胖娃娃,充盈了整个小院,我们开开心心地聊了一会儿,临走买了几个沉甸甸的胖娃,他站在门口向我们挥手,微笑着说:“谢谢你们,要记得我们Île de Gorée,记得我是塞内加尔的艺术家哦。”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yNbKCWX6EtaxKlmSqXmYrib4Getia5Fe3jS2YscuYT6PPLxK29icADialEFZF66sx9eJhKUTjs4xbyXg/0?wx_fmt=jpeg奴隶岛上买到的胖娃娃 Ellen拽着我去寻找一个国际援助组织的场地,因为这个项目是专门援助塞内加尔卡萨芒斯地区女性,尤其是未成年女孩的项目,当地女性大都会制作陶土水罐,他们就把女孩子们组织起来,教她们在水罐上增加一些设计元素,然后把这些产品卖到欧洲,女孩子们可以用双手创造财富,就可以免去失学和过早嫁人的命运。后来在岛上一个很大的庭院里找到了她们,一个个滚圆的水罐憨憨地十分讨人喜欢,我和Ellen一人提了俩水罐,加上背后背着的沉甸甸的陶土娃娃,我们俩真是满载而归了。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yNbKCWX6EtaxKlmSqXmYribudWgQp5icBiaLDNbRzUr32uq1SQcUxRqO80UXJd9DYEfKKsk4KhOmhIQ/0?wx_fmt=jpeg https://mmbiz.qlogo.cn/mmbiz/tzWnkCFQTByNbKCWX6EtaxKlmSqXmYribAoWshSGZG8YstwVChLWctmPRbVtJpuY6BjQEv0CLZrWZJEKXDM3apg/0?wx_fmt=jpeg 卡萨芒斯地区女孩子们手工制作的陶罐 在码头等船的空档,我一人坐在海滩边发愣。一个小姑娘头顶着一个小篮子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毕竟拒绝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她走到我的面前,只是静静地把篮子取下来,伸给我。篮子里静静地躺着她做的项链。小女孩的项链,只是把琉璃珠和一些粗糙的材料简单地串在一起,谈不上好看。但我已经决定买一串,为这个不随便伸手的孩子。我问她:“多少钱啊?”“五百(相当人民币六,七元)。”我愉快地买了她的项链,她一边点钱一边转身走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渐远,眼前是夕阳下宁静的奴隶岛,蓝天,碧海,白沙。经历了如此沉重的伤痛的奴隶岛,这一刻显示的宁静和宽厚却是那么的感人。我想伤痛的历史一次次被提起,是告诫人们不能允许不公平的践踏和掠夺再次出现,但没有人可以因为过去曾经承受的痛苦而有权力以另一种不公平对待他人。曾经被血泪浸润的奴隶岛一片荒芜,但放下了仇恨和戾气的今天,它却美得不可思议。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6-6-15 17:12 1499 0 2016-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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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 阳 舞 者 文:Eileen 2014年的春天姗姗来迟,短暂得让人欷歔,夏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路上开始看到有房车拖着一艘船,准备到码头下水。拥有一艘船是多么快乐,多么酷的事呀,扬帆出海,无拘无束。 是这样的吗?是吧……也许不是。 每一年,当然是买船之前的每一年,我们都会去看船展,这在蒙特利尔是一个盛会,几乎每一家生产私人游艇的公司都会参加,门票不便宜,会场里人山人海,拥有一艘船看来是不少人的梦想。像所有的梦一样,梦在梦着的时候更加令人快乐。2004年,当看到SEA RAY 这个牌子的24 呎的小游艇“骄阳舞者”(Sun Dancer)时,S就再也不能够自持了。这艘小船,外观精致时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个足够睡四个人的内舱,加上起居室,带八个人出海绰绰有馀。它有一个有冷暖水,自动存贮脏物,可以淋浴的小卫生间,还有一个品味出众的客厅,一个设备齐全的小厨房 。 虽然只是工薪阶层,我们当年的消费习惯是互相怂恿,只要其中一个人看中了什么,另一个就会说好呀,好呀。甚至生怕对方打消念头,还会帮忙分析利弊:在能力所及下,我们每个周末都可以一家人在一起,荡漾在碧波蓝天之间,享受天伦,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还有,李嘉诚说过,他在自家孩子小时候就常常带他们出海,孩子无处“可逃”,只能俯首受教。哗,拥有一条船的意义太重大了,只要打着“家”的旗号,无坚不摧,任何困难都算不上困难。 销售员说,买船跟买车一样简单,银行给船的按揭年期最久可以达到10年,利息低而且固定,船的折旧跟车一样,有类似 “Red Book”的价格指引,客人不用一次性付一大笔钱,只要每个月付几百元的贷款。玩厌了,就把船卖掉。 Is that simple? 对,就如此简单。 于是,我们拥有了一艘全新的小游艇。S得到一个大玩具,心里美得不知所以。他之前曾去参加帆船的驾驶训练并且取得执照,但其实驾驶游艇当年是不需要牌照的。第一年,我们把船停在南岸的一个Marina,这地方在香槟湖畔,离美国很近。香槟湖名为湖泊,其实150公里长的水面和大海差不多,香槟湖常常起大浪,曾经有一艘30呎的帆船就被湖浪拦腰折断在半空中。 每逢星期六,我们一家人就起个大早,带着肉菜水果,枕头被套和各种杂物,开两个小时的车到南岸的游船俱乐部下船,然后出发。从香槟湖往南,一路经过许多别有风情的小镇,我们可以把船停下来,上岸吃喝玩乐。玩累了,就回到船上休息。晚上,把船抛了锚,在船尾巴煮食烧烤,吃着钓来的鱼,或畅游在稍微寒冷的滑滑的湖水里,看着太阳下山,仿佛置身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面里,说说笑笑,仰望着满天的繁星,摇摇晃晃地进入梦乡,清早被鸟语虫鸣唤醒……这些感受是何其美妙。 我们喜欢把船停泊在老港码头,这个码头只容许短租一星期,把船停在那裡,游客们向下看我们,我们向上看他们,有一种 Real Life Show 的感觉;夏天的老港,热闹精彩,还有烟花比赛,我们会把船开出圣劳伦斯河,停在水中央观赏烟花,一朵朵彩花在头顶上绽放,如从天国掉下来一般,虚幻美丽得使人眩呆,万籁俱寂,只有天地与人的相拥。 过水闸也是一个很有趣的经验,加拿大的湖泊跌宕起伏,水面高度不一致,船不能顺利通过,遇到这样的地区,小船就要被引进一个小木闸,一般来说一次开闸要等四五艘船,闸满了,两头的木门就会关闭,工作人员从岸边抛下一条粗麻绳,这时候,我会身手敏捷地把绳子紧紧拉住,往上游时前闸灌水,水涨船高,遇到下游时就要后闸放水。 在Chambly 镇的Richelieu湖,湖面水位相差达到80呎,因此要连续过三个闸口,非常刺激好玩。驾驭游艇,需要动作麻利一气呵成,如何把船控制着,尤其是船驶入港湾靠岸时的考验更大,必须两人配合,其中一个人负责开船,保持方向,确保不要碰撞到旁边的船只;而另一个人要在船将近岸边的时候,跳上岸把船拉扯到自己的停泊位子,如果船靠得太近就容易被刮花,这时要用大脚把它稍稍踢开,然后打上水手结把船捆绑在一边的石墩上。杂志上那些俊男美女穿着华衣美服,喝着红酒吃着鱼子酱,坐在船头穿梭水上的景象,在现实的香槟湖上并不常见,更多的是晒得像渔民似的,头髮被风吹得像鸟窝,穿着短裤叉的大叔大婶。 每一次从香槟湖开船去美国都是一次挑战, 除了被没收食物,除了遇上大风浪,你不会知道等待你的还有什么。美国海关关员永远一副晚娘的嘴脸。我们在船头船尾上插上小旗子,船头是要访问的国家的国旗,船尾是船的登记国家的旗帜,也可以在船中间再加上船主祖国的国旗。 美国海关居然没有电脑,只靠电话查证资料,有一次,我们刚从简陋的海关出来,还没正式开出海域,大儿子摸着船的方向盘,问了他爸爸几个问题,说时迟那时快,突突突,从我们船边冒出一艘快艇来,艇上的人迅速地把他们的船跟我们的船绑在一块,然后五六个身穿防弹衣,手持长枪的彪形大汉跳上了我们的船,凶神恶煞地用枪指着S,报上自家名号“美国海上巡逻警察”,大声喝问道:我刚才看到这个小孩子开船了,这是违法的!S赶紧解释,说孩子只是好奇地在问问题,并没有真想要开船;大汉又说:你们两个孩子没有穿救生衣,被吓傻了坐在一旁的我抢着回应:在我们国家过了八岁的孩子在船舱里是不需要穿救生衣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警察就大步蹦到我身前,我以为他要给我一巴掌了,却只听到他歇斯底里地在喊道: This is my country ,it is not your country!!!这是在我们的国家,你要遵守我们的法律!!! 事已至此,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们在船上到处乱翻,扰攘半天,像老大的那个警察对S说,我要给你开两张罚单,罚孩子们没有穿救生衣。此时他态度有点缓和,接着说,如果你们觉得不服,可以回来上法庭,但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交钱吧。惊魂甫定,继续行程。回家之后给美国法庭写了一封诚恳的认罪书,法官回信,罚单减价一半,只需付150大元。 跟粗暴的美国不一样,加拿大这边的香槟湖上没有一个确实的关卡,过了一个模糊的水上界线,就会有关员站在岸上高坡,朝我们友善地挥手,亲切地问道:Tout le monde est Canadian?(都是加拿大人吗?)我们嘻哈着回答 Oui,是的。海关就快乐地说声OK让我们通过,并且一直笑脸相送。 外国人有一句揶揄拥有船的人的说法:买船的人只有两天是快乐的,那就是买船那一天,和卖船的那一天。 拥有一条船的烦恼很多。对于当初买船的决定,想来是Too naïve (太无知了)。当时的船价是7万5千美元,而美元对加元的汇率是1比1.35左右,加上购买各种配件,销售税,总的价钱就在10万加元左右。我们首付3万元,每个月还贷款580元,停船月费400元,每一次出海,用掉汽油费大约200元,牌照费,保险费,过路费,冬夏两季的维修保养,保存费,和一些不可预知的费用等等,加起来平均是每月大约1300元的消耗。费用不算多?但如果一年里,只能在6月底到8月初的周末出“海”,而且还要保证这两天不会刮风下雨,这样子一平摊下来,付出与收获就不相符了。一年付出去的钱,足够一家四口去坐几次豪华邮轮。 第三个年头,S的工作有所变动,孩子周末的活动也渐多,我们决定卖船。广告打出去,许久才来了一个买家,出价5万加元,考虑我们还要付7%的经纪费用,拒绝了。来看的人不少,但没有真心想买的人。又过了一个冬天,换了一个Marina , 再有一人出价4万3千元,还要付10%的佣金,无心力恋战之下,只能受斩;原先以为卖船之后可以从首付的钱里取回少许安慰一下自己,可是最后结账时,还要倒付3千。看到兴高采烈的新买家,我不怀好意地希望他笑得太早,可是后来知道人家经验丰富,这已经是第三次买船了,半价不到拿下了几乎全新的Dream Boat ,当然笑得开怀。 S 黯然与宝贝诀别,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当我退休时,我一定要再买船,买一艘30 呎的船,向那些初次买船的傻子们买。我要做一个真正的骄阳舞者。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6-4-22 21:54 1827 0 2016-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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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内加尔的日子(4)——我的非洲朋友们 文:刘婷 编者注:本文作者刘婷为瑞士驻蒙特利尔领馆领事夫人,她将自己在非洲生活的经历写成系列回忆录,本博将陆续刊载。 塞内加尔是一个穆斯林国家,穆斯林人口占百分之九十五,只有百分之五左右的人口信仰天主教。我们家的看门人的瓦里,花匠马马杜和司机迪里都是穆斯林,负责内勤的安和艾丝黛拉还有负责户外清洁的菲利蒲是天主教徒。以前看三毛写的书,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撒哈拉沙漠里的穆斯林和天主教徒之间水火不容的冲突,但塞内加尔人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的这几位雇员和睦着呢。他们之间从来就是彬彬有礼,微笑着问好,微笑着聊天,安和艾丝黛拉和男雇员说话的时候总是一脸羞涩,但也都落落大方。我家有六棵椰子树,一棵大芒果树,收获季节,马马杜利落地采了所有果实,按人头分好,张落着帮大伙送到家里去。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他们这样融洽地相处,虽然马马杜一颗芒果也没给我留下。 安是一位性格温和的受过教育的女性,她是几位雇员里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唯一能听懂一两句英语的。我刚到塞内加尔,法语实在糟糕,安总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永远在不停地点头,我知道大部分时候她根本没听懂,但比起就会看着我连说带比划问完一个问题,然后一脸茫然地摇头偷笑的瓦里和艾丝黛拉来,着实给了我不少安慰。我这么个瘦小的中国女人,语言还不通,一下成了这所大宅子的女主人,要管理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雇员,想来一开始他们多少都是有些不屑的。 安在我们安顿下来不久就来向我告假,我大约听懂她说爸爸去世了。这可是人生大事啊,我给了她三天假,也很为她感到难过。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安又来告假,理由还是爸爸去世了,我惊得不知怎么回答好了,难道我的听力这么差?抑或是记忆出了问题?我只好问她:“上次你请假,我记得好像是说你父亲去世的缘故。”安点着头说:“是的,上次是我的一个爸爸去世了。这次也是爸爸。”安回答得特别坦然。我竖起俩手指头,瞪大了眼睛。安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告诉我,他们村子里看着她长大的长辈,都叫爸爸。作为中国人,我很理解一个村子亲如一家的和睦温馨,但整个村子的长辈都要我给假送终的话,我哪里吃得消。后来只能请我先生当翻译,向安解释了我们只管亲爸爸,不能照顾到其他爸爸的原则。安也没有异议,笑笑接受了我的解释。后来的日子,安不再请假,每天就这样静静地帮我做着家务,一起聊天的内容越来越多,我们也越来越亲近。 安非常爱漂亮,她每件衣服都是找裁缝量身制作的当地传统衣裙,用各式土布缝制的修身长裙,配着当地女人超级喜欢的镶了亮片和珠子的拖鞋,不同款式的手包,她总是在结束工作后喷上一身的香水,袅袅地走来和我告别,我呢,每天都要大呼小叫地赞美她一番,这些漂亮的土布,多变的款式,配上她黝黑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真是美极了。后来安很上心地帮我找裁缝,带我看布料,但最终我舍不得裁成衣服穿在身上,很小气地带着这些美丽的非洲土布满世界地搬家。 达喀尔作为塞内加尔的首都,城市建设是中规中矩的,但有很多中看不中用的地方,比如道路。总统府一带有红绿灯,但就是个摆设,大多时候不亮,亮了估计也没人看。其他道路难得见到红绿灯,街头行人,牲畜和机动车同道,车况更是千奇百怪,马路边常有妇女们结伴洗衣服,不会走路的娃娃就在路边悠然自得地爬来爬去。我虽然有驾照,但基本不敢开车,于是我们的新雇员迪力来当司机了。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像很多达喀尔长大的时髦小伙子一样,他整洁,礼貌,总是拾缀得干干净净。迪力特别沉默,你告诉他去哪儿他总是点点头,超有耐心地开到地方,又超有耐心地等着你。有时我和朋友出门吃饭,不忍心叫他饿肚子等,我会叫他在临桌自己用餐,迪力也就乖乖地坐在一旁,也不看我,听我们结束了,就闷头去准备车子。我常想着法子和迪力聊天,希望这个孩子能放松点儿。 那时我们有外交牌照的车可以进入达喀尔最美的海滩——Clubmed的领地。这里并不对当地公众开放,只有Clubmed的客人可以享用。我借着外交牌照的方便,总是带了朋友去玩,车一开进那扇大门,就仿佛不再是塞内加尔,洁净的步行道,精致的商店,除了服务人员,几乎看不到黑人。这里是非洲最西端,白色的细软的沙滩,蓝色无垠的大海,黑色的礁石,阳光总是毫不吝啬地撒到每个角落,美得惊人。有一天,我决定带迪力去看看这里的美景,让他在门口等着,太不公平。迪力听我这么说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也就默默下了车,陪在我身边开始了沙滩漫步。我一路领着迪力,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为了让他放松,我还指挥他摆pose拍照片。海滩上大多都是欧洲游客,我明显感到得到了很多的回头率。迪力像个孩子一般听话,我带着他转悠了半天才回家,上车时迪力帮我开了车门,微笑着对我说:“谢谢你,夫人。”我记得他这是第一次看着我和我说话。 到家我愤愤地和我先生说:“这些欧洲人也真是的,老看我们干什么。就因为我领了个当地人?”我先生先是偷偷窃笑,然后才告诉我:“达喀尔很多年轻的小伙子从事伴游,在中国就叫‘鸭子’。很多欧洲老女人专门来塞内加尔旅游,就为这个。一个亚洲小女人也来凑热闹,人家能不看你。”天哪,我是不介意人家的误解,但害羞的迪力,这半天得多么地煎熬啊。带着对迪力的愧疚,我好久都没去强迫他放松。迪力依然还是不爱说话,但他会在每次购物回家后抢下我手里所有的袋子。我怀孕后,不管多麻烦,他都把车停到再不能开的地方,让我好少走几步。我从中国给他带了个小皮夹做礼物,他笑着当场把旧钱包换下,告诉我他很喜欢我的礼物。我们离开非洲的欢送会上,迪力大方地跑来找我,他说:“夫人,我带我的女朋友来了,你要看看吗?”我当然很开心地见到了他那漂亮的,开朗的小妞。 离开非洲已经快六年了,他们没有电子邮件,没有脸书,也没有人可以传递给我他们的信息。但想起这些几乎和我朝夕相处的非洲朋友们,还能很分明地看到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神,真的挺想念他们的。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6-4-14 19:10 1381 0 2016-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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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内加尔的日子(3)—— 我的非洲朋友们 文:刘婷(蒙特利尔) 编者注:本文作者刘婷为瑞士驻蒙特利尔领馆领事夫人,她将自己在非洲生活的经历写成系列回忆录,本博将陆续刊载。 我们在达喀尔(Dakar)的官邸是租用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当我们俩带着一只小狗走进这座巨大的老宅的时候,都觉得这么大的空间对于我们实在是太奢侈了。 更让我们惊讶的是,老宅里居然有五个佣人在等着我们,安和丝黛拉负责内勤,她们俩一个在官邸服务了十多年,一个超过二十年。年纪最长的瓦利是我们的看门人,马马杜负责花草,菲利普清洁泳池和室外场地。后来由于达卡城市交通状况复杂,我们又雇佣了司机迪里。随着孩子的来临,还雇佣了小保姆艾米丽。这七位土生土长的塞内加尔人是我所能接近和了解的当地人,也是仅有的几位。在非洲这两年,我们这些外国人和当地平民之间似乎一直有着一堵无形的墙,很遗憾我无法跨越,也无从跨越,我时常想起三毛在撒哈拉的经历,不得不由衷感叹,她是一位勇敢的女性。 在瑞士国庆活动上服务的家政人员。 我永远记得抵达达喀尔的第一天,这里正值干爽的旱季,气温在二十五度上下,我很高兴地换上短袖T恤,准备出门采购。瓦利正守在门口呢,他一身装束着实吓了我一跳,头上一顶毛线帽,身上一件长大衣,脚上穿的居然是棉靴。我问他:“晚上冷么?”他点着头说:“很冷。”“现在您还觉得冷?”瓦利很严肃地告诉我:“现在是冬天。”后来我还真发现不少塞内加尔人在二十多度的天气带着毛线帽子,市场上大衣、长靴一样卖得动哦。瓦利大叔性情温和,他已经六十出头了,可能因为是守门人的缘故,他很严肃,我基本上看不到他的笑容,也难得能和他说上话。他高大魁梧,一脸严肃的样子确实很有威慑力,但接触多了,我发现他实在是一个“慢超人”。一回头一举手,包括从椅子上站起来所花费的时间,绝对让人刮目相看。我常设想着如果有个小偷来行窃,瓦利大叔只要负责瞪眼和大吼一声就可以了,跑腿的事儿还是交给别人吧。 达喀尔长期电力供应不足,每天都会出现数次突然性停电,有一天晚上停电后,我和先生索性摸黑坐在客厅里聊天,突然我的小狗发疯似地狂吠,我们俩起身观望,只见落地窗外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身影,象极了《巴黎圣母院》里的驼背卡西莫多,还是断了头的,脖子上似乎插着根棍子!他一路缓缓走过,身边还不停晃动着电筒的光圈,怪不得我的狗会吓成这样。我们都知道是瓦利大叔在巡夜,但是很好奇他怎么整出这么有效果的影子来,开门一看,谁都乐了。瓦利大叔把一床棉被兜头披在身上,肩扛一根长警棍,一手举着手电四处晃悠呢。尽职尽责的瓦利在停电的时候每十五分钟巡行一圈,那天我们的狗狗兴奋地守在楼下,每十五分钟狂吠一场。而我们俩一想到瓦利大叔的形象,至今都忍俊不禁。 在达喀尔,不论是餐饮、家政还是旅游,当地人从事服务行业非常普遍。 在赛内加尔,服务于外国人的人有一个名称叫白手套,这是从殖民地时代延续下来的称谓,但因为报酬相对比较好,现在的塞内加尔人并不反感这项工作,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于西方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来自中国的我似乎比我先生更能接近他们,瓦利大叔见到我会很松弛地邀我品尝他的手抓饭,我记得他很认真地对我说过:中国人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可以相互理解。 我们的花匠马马杜和我更是一见如故,一见面就可以聊家常了。和普通的塞内加尔男人一样,他健谈,活跃,还有点小滑头。我刚到非洲,希望在空荡荡的室内添些花草,马马杜捧了本又大又厚的植物画册给我选,我一边赞叹着他的专业和热情,一边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番,选了心仪的品种,拜托他去问价格,最后直到我们离开非洲,他也没搬来一盆。因为他那本画册里的植物别说达喀尔,恐怕就是整个塞内加尔也找不到。马马杜服务于我们大使馆和两个外交官家庭,因此工作时间非常灵活,只见他成天风风火火,骑着摩托车到处揽私活。我们的花园里连坚韧的罗勒都枯萎了,三叶梅疯长到邻居家里,我先生略有抱怨,他立马跑来收拾干净,临了还爬到泳池边的椰子树上砍俩椰子送我品尝,我喝着自家的椰子汁,自然也就心平气和,完全把他忽悠我买室内植物的事给抛到脑后了。 马马杜三十五岁,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了,作为虔诚的穆斯林,他全心全意地爱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生活的重担全部扛在自己肩上。他告诉我还会继续要孩子,而让我大跌眼镜的原因居然是孩子容易夭折,多要几个会比较保险。后来我才知道塞内加尔五岁以下孩子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他们只能这样寻求家庭的安全感。 我们离开非洲前,马马杜突然瘦到走型,他告诉我小女儿得了心脏病,为孩子能尽快手术他发疯地挣钱,累得不行。我望着马马杜原来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那里尽是些疲惫和忧伤。我们的圈子里常有一种声音提醒大家不要随便为救治病人掏腰包,因为在达喀尔,以孕妇和孩子需要治病为由借钱的谎言十分盛行,即便是在家服务多年的佣人,也常有让人目瞪口呆的欺骗。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希望这个尽心尽力的父亲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6-2-1 23:31 1366 0 20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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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的方块字 文:陆蔚青(蒙特利尔) 编者注:本文2014年获世界华文文学协会“文化中国•四海文馨”第一届全球华文散文征文大奖赛”三等奖。获奖评语:本文用清丽的文字书写无悔的深情。文章展现的关于语言的妥协,遗忘,平衡和怀念,既是语言的较量,又是生存与生活的挣扎。寻找语言的回归又是为了生活的方向。看似不动声色却又朴素无华的话语,将烽火硝烟的无声史诗隔着时空一一诉说。饥渴的灵魂献上的,是一曲送给中文的天籁弦歌。 作者陆蔚青,笔名怀素,蒙特利尔华语作家,擅写散文、小说、诗歌、文学评论等各类体裁。 刚刚移民到加拿大蒙特利尔时,我在一夜之间进入了只讲英语和法语的社会。在这里,我将用不是母语的语言生活下去。我必须努力学习语言。然而我自幼生活在中国北方单一的语言环境里,我的故乡说普通话,甚至没有方言。我的大脑中的外语系统一直沉睡着,好象从来没有被激活过,所以,拉丁语系的语流和语感,对我格外的难。我的脑海中耸立着一排排构架美丽的方块字,他们地基坚固,结构均匀,保质期很长。他们安静地耸立在那里,无声的藐视那些如蝌蚪般的拉丁文字的存在。当地铁一站一站在漆黑的隧道里驶过时,我的心也如前方一样茫然——音箱里一个大舌头的法国男人报着站名,我甚至不能把他的发音与站台上的标志相联接——音节不同,连读太重了。 然而我出国,就是为了学习和体悟新的文化。如果没有新的生命感悟和文化体验,我为什么要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而远离我故乡的亲人呢?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大胡子的法国人,他骄傲地对我说,学习法语吧,它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我别无选择,只能对自己说,遗忘你的中文吧,现在我需要新语言。 我学得很艰难。小蝌蚪们开始慢慢地进入我的脑海,于是,我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了印象派风格的画面——一阵潮水涌上来,雾气也升起来了,坚硬的骄傲的耸立的方块字组成的小房子,开始朦胧起来,在海水里有的开始有点东倒西歪了。而拉丁字的小蝌蚪,有些陌生的游进我的脑海。他们有的有点游移,那是我需要多背诵的词汇。有的游得很快,如鱼得水,兴奋地占据了某个空间,那是与我有缘的词汇,比如,星星,大海,玫瑰,天空------ 最初的时候,两种语言在大脑中相互翻译的时间很长。小房子和小蝌蚪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互对视,不肯互换,怎么也找不到共同点。我们是同一个意思吗?为什么长相全然不同?而当他们相互对峙相互揣摩时,我的嘴无声的张大,发不出音来,我不知应该捡选哪个。我目视前方,催促他们尽快换位,因为那时的我,看起来又傻又愚顿。语言是表达思想的工具,如果不能表达,你的脑海中既使开出花朵,你的外表还是一个张着嘴寻找词汇的人。 所以当我听同学说她昨晚做梦,在梦中居然用英语说话时,我很羡慕。我想什么时候我的梦中语言能是英语或者法语呢?那样小蝌蚪就可以是我的语言了。然而在我思乡的梦里,我依然说着我的汉语,有时,也许是因为白天说外语的时候多些,梦里的汉语反而说得比以前更加流畅,语速也愈加快了。这真是欲速则不达。我想,忍不住心灰意冷。 有一天,我走在春天的夜晚里回家,空气潮湿而清冽,就像一壶封尘了一冬天刚刚开启的老酒。小雨细如牛毛,草色如酥。我虽身心疲惫,却突然忍不住想唱一首歌。于是我开口了。我惊讶地听到一连串的英语,那语言很快很流畅,不是诗,不是歌曲,只是某种内心独白。那些小蝌蚪像一队列兵,站得整齐而美丽,音阶高矮不齐,却各有气质,装备精良。天!我居然会这样流利而充满感情的说着异国的语言!我伸出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子,我的语言和春天的花朵一起来了。 问题出在给家人的长途电话上。有时说话时,突然发现找不到中文词。那地基坚牢的小房子突然之间出现了空缺,就好像排列整齐的牙齿,中间少了一个。小蝌蚪却游进去了,组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洋径滨。我不想给不懂英语的家人困惑,然而语言却常常堂而皇之的走在思维之前,夹杂着英语的中文说得流水一样自然。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嘴会仓皇地停顿下来,在脑海中快速搜索那个不知躲到哪里去的小房子。有时我会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词,意思差不多,却不准确,我知道,那准确的正不知躲在哪里嘲笑着我这个矮鼻子的中国人,怎样遗忘着祖宗的文字。 有一天,我坐在桌前读英文时,内心突然有一种空洞,然后是一股冲动。那种冲动强烈而温暖,好像是想找寻故乡熟悉的味道,母亲做的拿手菜,或者是童年时大年三十晚上准备挑着灯笼出游的时刻。那是一种混杂的感情,一种灵魂的饥渴。我于是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用布包裹着的父亲留下的1956年版的半部《红楼梦》。那是出国时母亲给我的礼物。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它,第一眼望见那一排排发黄的方块字时,一股雾水竟弥漫了我的眼睛。黛玉来了,宝钗来了,那些久违的人物载言载笑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耸立在我面前的小房子们,坚硬而美丽,微笑着站在我面前,就像我梦中的亲人。 现在,我终于在小房子和小蝌蚪之间找到了平衡。我不再只为了生活强迫自己,遗忘什么,获得什么,我总会给自己精神上留一块快乐的空间,看英文累了,就看中文,看中文倦了,再看英文,法文也夹在其间,在脑海中转来转去,带我去看波伏娃,也去看加缪。这种感觉,好像是用不同菜系来满足自己的胃,又好像是穿梭在不同的文化空间。 后来我开始了写作。我的中文写作来自我灵魂的饥渴,那是一种不可抑制的怀念和对生命的安抚。我脑海中的潮水正在缓慢而有序的退却,小蝌蚪们依然游动着,而那些来自生命,来自童年,来自五千年文化的小房子一样的方块字,却越加清晰地出现在晨曦之间。我伸出手来,细细地抚摸着它们的横竖弯钩,如天空,如巨椽,可以写得像怀素,也可以写得如王羲之。我突然看到,它们还是那样构架齐整,排列均匀,并且依然地基坚牢,它们站在那里,昂首挺胸,无声地微笑着,在我生命中组成永远不能遗忘的“有意味的形式”。 如果我能再次看到那个法国大胡子,我想告诉他,对我来说,中文,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你的法语,我的中文,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们,是灵魂的表达,它带我们回家。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12-30 17:55 1466 0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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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消云散 文:倪志娟 香烟的好处在于燃烧,当然,最好是在别人的手上或一只精致的烟灰缸边燃烧。点点成灰,孤烟一线,即便高堂满座,也可以忖印出一室跫然,让你神思恍惚而寂寞无限了。 我在一个无烟的世界中长大,父母兄长,及至丈夫皆不吸烟,但是对烟却有着无端的好感。小时候,偶尔举着家中待客的烟,模仿大人的模样点了,父亲会笑着责怪一句,而母亲常常断然喝止,她是个极注重言行举止的人,认为吸烟(还有其他种种行为,包括大声说笑,大大咧咧的坐姿走态等)都违背女子贤良之德,深怕我染上不良习性有辱家门。 和丈夫初识时,只觉得他是一个清秀温和的人,他本不吸烟,可是朋友聚会,他也和大家一起烟来烟往。当他吸烟时,他的外表瞬时有很大的改变,眉头紧锁,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本清秀的外表变得深沉阴郁,令人琢磨不透而魅力大增。他随和的个性和吸烟的姿态大大增强了我对他的好感。后来我力劝他吸烟,他却不为所动,说是吸烟胃痛,依然只在朋友聚会时客串一下,平时绝无此好。他的朋友谴责我“御夫”过严,我只有暗叫冤枉。 烟,和酒一样,是使人沉迷之物,然而我觉得,有这些爱好并非坏事。古人说,无异癖者不可以与交,我是深以为信的。易沉迷于物,恰好显示出一个人为性情所主宰而疏于意志,这样的人,总有其自然外露的一面,交往起来,相对轻松许多。一个男人,最动人时,往往是眉头紧锁,吞云吐雾之时,这时,他们显得严谨,严肃。或者沉湎于思绪,或者沉浸于某项事务,而一扫平常的嬉皮笑脸、疲塌懒散之态。头顶缭绕的烟雾,使他们周身焕发着一种超然之气,如一尊神,坚韧与勤奋尽显其中了。假如一个男人常常要面对那种必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而又实则无所事事的时刻,还是吸烟为好。否则,他可能会穷极无聊,以至于玩手指,玩钥匙,折小纸片,歪头斜耳,目光游离,更有甚者,会挖指甲,挖鼻子,挖脚指头,肮脏之态难掩,令人望而生畏。男子汉的威严何在? 吸烟的姿势和性格也是有关系的吧,我曾观察过男人们吸烟的姿势,大体有三种,一种是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夹住烟,很斯文很细致地一口一口地吸,这种人一般精明谨慎,做事细致而有条理;第二种是用食指和中指的跟部夹住烟,吸烟时整个手掌罩住嘴唇,这种人一般温和洒脱,给人可靠之感;第三种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这种人一般性子急躁,可能还有心不在焉的毛病。假如你想了解一个男人,假如这个男人又吸烟的话,从他吸烟的姿态开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烟对我来说,也是与记忆有关的事,而记忆一般都指向人,看见熟悉的香烟牌子,便会想起曾经的亲人和过往密切的朋友。 比如那种古老的大公鸡牌的香烟,是与外公连在一起的。外公是个干瘦而木呐的老人,从我记事起他就那么老,那么瘦,一直到他死去。他不大和我说话,甚至也不大和外婆、和母亲说话,他总是沉默而孤独地做事,在田园里浇水种菜,在家里整理摘回来的蔬菜,用担子担了拿到城里集市上去卖。卖菜之后,他会来家里吃中饭,带来一些特意留下的新鲜蔬菜。他来了,母亲总会让我去买烟。他坐在厨房的桌子边,母亲做饭,他默默地吸烟,吸的就是大公鸡牌的香烟。饭菜上桌,他喝一小杯酒,然后默默地离开,回家之前,他会去看一场皮影戏,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皮影戏。有时候也提出带我同去,可是母亲从来不允许,我便一直没有机会看到皮影戏,只在那简陋的表演棚外,依稀看过一眼那些模糊的、会动的影子。前年,在中国美术馆看到陕西的皮影戏道具和图片展览,我也是想到外公,而大公鸡牌香烟已经看不到了。外公的存在真象一个迷,假如没有香烟,没有皮影戏,我还会记得他么?在舅舅家里,只有一张遗像醒目地标志着他曾经存在过,其他的一切,都已没有外公的痕迹。 一些美国牌子的香烟,万宝路,良友,三五,长健等,当然还有女士香烟摩尔,在九十年代前后曾在中国大为风行过,当时,我的同学和朋友便吸这些牌子的香烟。现在,这些香烟在商店还有卖,只是少见人吸了,那些同学和老乡也不知踪影,偶尔在商店柜台上看见这些烟,依旧是怀念那些时光和那些人。我的一些女同学当年也曾经吸烟,并不吸摩尔,而是一种叫做hope的薄荷烟,杭州生产的,清绿色的包装,和它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希望,我和我的女同学们曾多么喜欢它。 也许是母亲的教诲影响深刻,也许是天生和烟只有若有若无的缘分,我一直没有正经吸烟,去年,一个朋友在我这里时,买了两包摩尔,她在时吸掉了一包,还剩下一包,放到现在,成为桌上的一种装饰,最大的价值是成就了我的一个网名。 在北京,经常在街头看见吸烟的女士,大致有两种人,一种是年纪很大的老太婆,一种则是青春亮丽的时尚女子,前者吸烟和大多男人一样大大咧咧,对于她们来说,吸烟成为家常便饭,可有不可无;后者,则精雅俏皮,即使无意识摆出的姿态,仿佛也经过长久训练,有着刻意为之的痕迹。即使如此,当她们用修长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在淡蓝色的烟雾中,那些年轻的脸庞多少有些沧桑感,让人叹,让人怜,却自有一种洒脱不羁的凛冽。 烟,其燃烧的烟雾,使平常之物掩去了具体的轮廓而变得朦胧和神秘;其灰烬,则显示了一种荒凉,一种消逝,使那些无聊的、空虚的时光成为值得怀旧的时光,因为所有的记忆,尤其是那些美好的记忆,恰如时光的灰烬,假如一阵风来,便一切俱散,不留痕迹。人生,原本是如此虚幻,死命去握,也不过是握住那一个燃烧的过程罢了。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12-10 19:06 1388 0 2015-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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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内加尔的日子(二) ——Dakar women’s group的女人们 文:刘婷(蒙特利尔) 编者注:本文作者刘婷为瑞士驻蒙特利尔领馆领事夫人,她将自己在非洲生活的经历写成系列回忆录,本博陆续刊载。 初到非洲的紧张感过了以后,我开始无所事事起来,就在这时,先生递给我一张邀请,来自Dakar women’s group。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达卡妇女俱乐部啊,因为在非洲工作的外国人的家眷们大都是全职家庭主妇,生活匮乏则需要相互帮助,女人们便开始扎堆儿。这里是个小联合国,世界各国驻塞内加尔的外交组织、军事代表、援非工程项目……所有人员的家眷,都可以成为它的会员。刚巧俱乐部组织年初报名大会,我兴冲冲地赶去了,达卡的初春,阳光明媚,柔和且温暖,车停在一幢白色豪宅前,达卡特有的红色土壤配着湛蓝的天空,炙热的枚红色三叶梅放肆地占据了大片大片的白色墙壁,不同发色,肤色,风情各异的女人们穿梭其中,绝对是一幅很奇特的场景。俱乐部的常规兴趣小组每周活动,有英法西班牙等各种语言小组,烹饪、瑜伽、拳击、舞蹈等也在选择之中。那一天我的心情就像是发掘了一处宝藏一般兴奋,事实上,在塞内加尔那段日子里的许多快乐,许多收获都是来自于这个由女人们折腾出来的Dakar women’s group。 Dakar作为塞内加尔的首都,物资供应比较丰富,但从欧洲进口的物资都翻了数倍价格。而当地土地贫瘠,我从欧洲带去的花种,菜籽,没有一个能发出芽来。牛羊没有草吃,各个瘦骨嶙峋的,我亲眼看见它们在垃圾中寻找食物,羊则大啃纸箱。所以本地市场完全是另一个场景,要是哪位妇人面前有几根儿水灵点的黄瓜或者西红柿,可要赶紧抢下来,保不定接下来就找不到卖相好的蔬菜了。但本地人市场价格便宜,还常有我们不常见的东西,非常有趣。Dakar women’s group女人们强大的搜索力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咒语,我们经常出门淘宝,从食物到生活用品还有艺术品,一个都不能放过。我的第一个朋友Ellen是荷兰人,她的丈夫是德国海洋渔业专家,Ellen比我大近二十岁,两个上大学的孩子已经自立,她随着丈夫满世界地跑,是一个充满活力、霸气十足的女人,我俩在一个法语小组,家又离得近,我不辨方向记不住路名,所以她常开着她的红色迷你菲亚特带着我到处跑,我跟着她逛菜市场,用不熟练的法语讨价还价,我们到处搜索新奇的美丽的物件、传统布料、手工骆驼皮盒子、木雕、古琉璃珠……达卡商人非常彪悍,他们推销商品的时候有着极为锲而不舍的精神,我们这些外国人一旦出现在商业街,立刻会有不少人紧追不舍地围堵,被这些喋喋不休的非洲大汉们追着,我常常不知所措,但Ellen却能穿着她合身且优雅的短裙,穿梭在咄咄逼人的商贩们中间,她肆无忌惮地大笑,连比带划地讨价还价,让我这个亚洲小女人天生的局促感和紧张在她气场十足的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一次我俩去淘宝,喜爱艺术品的Ellen钻进工艺品市场不见踪影,我在车旁等她,正着急呢,就见从市场那些破旧窝棚和漫天尘土中,Ellen一手提着只羊腿,一只胳膊下夹着幅画,曼妙地跨着步子走来,她一甩头发,开心地冲我摇头晃脑地大笑,原来他看到人家刚宰了羊,赶紧套近乎,买画还买出只羊腿来,这个女人该有多强大啊。强大的Ellen在他温和幽默的丈夫面前可是另一副模样,她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同时不遗余力地支持丈夫的事业,作为海洋专家的Michel热爱大海和鱼类,他常年在非洲研究和指导海洋渔业,希望阻止野蛮捕捞,保护濒危物种。Ellen至今都在自己的facebook里宣传呼吁海洋保护,是一个积极严肃的环保者。现在我每次花钱买超市一次性塑料袋的时候都很内疚,仿佛看见Ellen皱着眉头,叉着腰对我摇头:“婷,你怎么可以忘记购物袋。” 我们每年举办时装展,邀请当地设计师展示时装和首饰作品,模特当然就是我们自己当担了。 Dakar women’s group一年里活动非常丰富,开年舞会、艺术品拍卖、画展、自由集市、化妆舞会、时装展。我们自己组织自己拉赞助自己当义工,绝对是dakar 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们最优秀的组织者之中有一位法国将军夫人Dominique,她是位越南法国混血,漂亮的Dominique喜欢把自己归到Asian Lady的行列里,所以我们俩也经常在一起。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大儿子独自在巴黎求学,她带着两个女儿常年生活在Dakar,Dominique是我见过的最有活力最贪玩儿最不操心的母亲,她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为Dakar women’s group当义工,既是我们的副主席,也是我们的法语课老师,是年度画展的组织者,也是所有活动的积极参与者。我做母亲之后常常会有这样那样的对于孩子的期望和担心,记得我问过Dominique,你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多花点心思,不打算以后上个名校啥的?Dominique很淡然地说:“她们以后的时间多着呢,为什么要着急。在非洲,没有发达的现代生活,孩子们可以尽情地享受大自然,远离舒适的生活,他们学会珍惜和感恩,懂得爱护朋友和家人。”那一刻我真觉得她是个很智慧的母亲,我们作一个极尽呵护的母亲也许并不难,但是让孩子热爱自然,坚强独立,学会感恩却需要母亲花很多心思。 现在Dominique依然活跃在塞内加尔,她主持Dakar Art Show今年已经是第25届了,想起六年前我们曾经借用学校的教室布展,而今天已经成了达卡艺术界的一件盛事,真是由衷地为她高兴。前几天Dominique更新了facebook上的照片,她和孩子们在沙漠中腾空跃起,定格在湛蓝的天空里,美极了,让人仿佛看到这个巴黎长大的美丽女子那洒脱自由的灵魂。 Dakar women’s group的成员来来往往,每年都有新旧更替,不变的是女人们用勇气,热忱和智慧在塞内加尔撑起的半边天。我相信不管我们这些曾经的会员走到哪里,心里都有一段很美丽的记忆属于她,属于塞内加尔。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11-21 16:12 1550 0 2015-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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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内加尔的日子(1)——初到非洲 文:刘婷(蒙特利尔) 编者注:本文作者刘婷为瑞士驻蒙特利尔领馆领事夫人,她将自己在非洲生活的经历写成系列回忆录,将陆续在本刊登载。 至今我还留恋塞内加尔的阳光,明媚的,热烈的,即便常常有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仍然处处是灿烂的晴朗,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欢快起来。 我因为先生工作的缘故,在非洲西岸之角那个叫塞内加尔的国度生活过两年时间。离开生活了四年的瑞士,我们第一次踏上非洲大陆。我头脑中全是电影中的场景,计划四年的生活让我很是憧憬,我甚至还置办了白色的长衣长裤和精致的布鞋,想像着在沙漠或是丛林里能拍出多么美丽的照片。飞机落定达卡(DAKAR)国际机场,非洲如此生动地出现在眼前,机场居然像个大集市,有人扛着大箱水果,有人背着乐器,还有抱着一卷地毯出现的,机场外全是等生意的出租车司机,小贩,有的追上来就很兴奋地说个不停,那时我的法语还在起步阶段,鸡同鸭讲,我只能回以傻笑。先生嘱咐我:“跟紧了,这里不是欧洲,小心你的包。”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一直都是倒背着我的小包,诚惶诚恐地体会着这个完全不同于想像的世界。 我的精致的小布鞋完全派不上用场,达卡虽然是赛内加尔的首都,号称非洲的小巴黎,但还是不同于我生活过的所有城市,干季处处尘土飞扬,雨季泥泞不堪。桌子每天擦,每天一抹一手黄,我们这些刚来的菜鸟,买桶装水喝,吃欧洲带来的米面,所有蔬菜瓜果能削皮的削皮,不能削皮的做熟了吃,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断断续续地拉了一个月的肚子。达卡的物资严重依赖法国,你可以找到法国人开的肉铺、面包店、各个国家的餐馆、欧洲进口的零食、调料、生活用品,但价格贵得离谱,作为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我开始像当地人一样,每天趿拉着夹脚拖鞋,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 我们租住的大宅就在海边,步行两三分钟就是渔船码头。我的非洲生活就是从家门口的鱼码头开始。九十月份的达卡,日均气温25度左右,是旱季时节,每天早起,一派艳阳天,海风轻柔而温暖,我带上大沿儿草帽,双肩包倒挎在胸前,手上拎了个购物袋,出门打渔去。大海就在眼前,还能愁没鱼吃吗?路边有几个木板搭就的简易桌子,桌上竟是些我不认识的鱼。但我立刻就被桌后坐着的黑人大妈吸引了,非洲女子似乎天生就有极好的色彩感,她们要么穿剪裁合身的长裙,要么穿巨大的风袍,衣服花色和细节搭配总是恰到好处,配上她们黝黑的皮肤,煞是好看。卖鱼也穿得这么漂亮,我顿时觉得非洲生活又增添了一份美好。不过眼前的鱼就没那么养眼了,它们就这么躺在木板上,没有任何保鲜措施,大妈们唯一的工具就是手上的一枝芭蕉叶,她们缓缓地摇着叶子,象征性地驱赶着成群的苍蝇。我不识海鱼,也从未买过未加工的鲜鱼,看着眼前这些被苍蝇覆盖,味道不太令人愉快的鱼,我望而却步。 海滩上有几艘描绘着艳丽图案的渔船,我决定去寻找打渔人,但这里的渔村着实冷清,沙滩上简易的鱼摊只有几位妇人和身边的小水桶,我正想去看个究竟,突然冒出一个小伙子,他高大帅气,黝黑的脸上有双迷人的大眼睛。他热情地招呼我,自我介绍叫马马杜,看我法语比较困难,马上改口说上了英语。听说我要找鱼,他一脸自信地说:“我就是打渔的,跟我来。”我跟着马马杜看遍了大妈们面前的水桶,终于买了条大鱼和一只螃蟹。热情的马马杜拿出本子,记下了我的电话号码,他说一旦打了新鲜的鱼虾,会上门服务。马马杜年纪轻轻,高大帅气,能说会道,行为举止绝对绅士,他不但会说法语,英语,还会点意大利语,中国话也能比划几句,更厉害的是,这些都是自学的。漂亮的马马杜带给了我非常漂亮的非洲印象,即便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不是渔船的拥有者,而不过就是守在海滩边等候外国人的众多“生意人”之一。他们大都叫马马杜或者瓦里,逮着老外去鱼摊当导购,因为大多没有受过教育的渔民只会说土语,你如果不懂行情,他们真能赚不少“差价”。但我一点儿也不怪马马杜,多聪明的男孩儿啊,他懂得自我包装,懂得顾客心里,殷勤而努力地对待每一个商机。当然我也像其他外国人一样,很快就不需要马马杜了,但我仍祝福他,那个坐在海滩边等待着陌生身影的男孩儿,可以在不断的磨砺中成长,变成一个真正的生意人。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9-28 08:49 1969 0 2015-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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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美好的爱情都值得祝福:蒙特利尔,同性恋者的天堂 文:枫子(蒙特利尔) 来到蒙特利尔,我才有了此生与同性恋人士的第一次接触。不过我当时一点都没有大呼小叫,只记得那感觉是非常兴奋,非常好奇的,因为这是我所不熟悉的事情。 宽容,多元的文化政策一直是蒙特利尔乃至魁北克省建市建省的基石。魁北克省是加拿大第一个批准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省份,在这里,不仅政府和世俗社会对同性恋者持开放宽容的政策和态度,就连教会组织对此也是支持的,很多牧师本人就是同性恋者。他们认为:尊重性取向就是对人权的尊重,因为人有权利定位自己的自然属性。 全世界同性恋者的天堂 这个浪漫的法裔城市,历来就有着拒绝规矩的另类思维。北美最早的同性恋据点就起源于1869年的蒙特利尔;每年七月的“同性恋国际电影节”,以及八月的“同性恋大游行”都在这里举行。在我们看来,同性恋游行和其它的那些游行:什么加勒比海人民大游行,双胞胎游行,国庆节游行等等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场盛装的嘉年华,热闹好看。不过,在同性恋游行上,我们可以得到好多的“礼物”:大批的避孕套,还是名牌的,外加润滑剂----同性恋者特别之需的! 每年8月份,就是来自全世界几十万人的同性恋游行。 我在这里共看过两次的同性恋游行,一头一尾,加一起也算看全了。对我而言,那些奇装异服的打扮,性感出位的表演倒不是去猎奇的主要因素,我所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游行者们的脸上总带着那样的自信和快乐。可以说,没有路边八十万观众的理解与包容,没有上至循循老者,下至摇篮里的小Baby真心的祝福与笑脸,就没有这30万载歌载舞特殊性取向的人们发自内心的畅快与欢愉。每次看游行,我都觉得蒙特利尔的天空是最宽广的,蒙特利尔的空气是最自由的。平等,包容,文化多元,这些理论,这些字眼,正被朴实善良的蒙特利尔人真诚地诠释着,无声地实践着。 蒙特利尔是全世界同性恋者的天堂。在市中心的同性恋村(The Gay Village,法语Le Village gai),居住着35万的男女同性恋,双性恋以及变性人士。从密度及规模上来讲,这里都可以说是北美甚至全世界最大的同性恋村(在美国,纽约拥有最多的同性恋人群,共27万,洛杉矶则有15万)。村子里除了与外界一样的公共商业设施外,还有专门供给同性恋者使用的桑拿,浴室,俱乐部,酒吧,以及四间脱衣舞厅。“村委会”Ville-Marie区政府为了表达对同性恋者的支持与友好,专门在政府会议厅悬挂了大幅的彩虹旗;在城市地图上专门标识了“同性恋村”的字样。那些在世界其他地方饱受打压的同志们来到蒙特利尔,感觉就像来到了天堂一般。蒙特利尔市政府的官方网站这样说:“作为加拿大最宽容和最开放的大都会之一,蒙特利尔的同性恋村庄是世界上最大的同性恋聚集地,不管你来自何方,这个村庄定会让您宾至如归。” 秋日的一个午后,我和好朋友Mike溜达着来到同性恋村。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连天空都是彩色的:象征着同性恋标志的彩虹旗随处可见,随风飘荡。村子里的地铁站也是不一样的,地铁标志的旁边是一串醒目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色柱子。那些商场啊,小店啊,为了表示自己是同性恋友好场所(Gay friendly),都在门口显要处挂上了彩虹旗的标志。我们走进一家街角的咖啡厅,来到二楼临窗而坐。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们这一男一女的搭配有点别扭,仿佛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种怪怪的感觉。 表面上虽然装着满不在乎,眼睛却也不忘斜瞄着身边的几对同性情侣。人家置身在自己的村子里,反而落落大方,悠然自在。我们俩喝着咖啡,眼睛忙碌地乱瞟着,嘴上却也没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应景的话题:从《蓝宇》讲到《断背山》;从哥哥和唐唐讲到同志们一向以来所受的排挤与压抑,不禁唏嘘,从人性的角度。抬眼再看这现实,一副梦里天堂般的理想所在赫然展现眼前。 但见那从十字路口走过的,大部分都是一对对的男性情侣。手牵着手,肩并着肩,配合默契,步伐一致。我把自己躲在柱子后,居高临下,象狗仔队一样咔咔咔地按着快门,兴奋莫名。想看帅哥型男,就来这里吧,我一边拍照一边感叹着:好靓啊,太帅啦! 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哪。无论从穿衣风格,还是内在气质来看,他们这一对对的怎么就那么和谐,那么登对:胖的找胖的,瘦的找瘦的,纹身的找纹身的,T恤的找T恤的;蓝领牵着蓝领,眼镜挽着眼镜,斯文伴着斯文,力量携着力量……这些绝配们骄傲地走在这自由的世界里,随性所致,毫无避忌。一高兴,就会情不自禁地当街来个Kiss。 一对小年轻,英姿勃发,帅气逼人,从远处款款走来,在十字路口停下,站在等绿灯的人群中。可当绿灯亮了他们也不走,自信地站在那最当眼的地方,有时看着风景,有时聊个不停,说到兴起时还会来个长长的拥抱。娇小一点的穿着斑马条纹的露肩背心,舞动着兰花指,款摆着小腰肢,每讲一句话都要扭上一扭。另一个则沉稳一些,对这小精灵的撒娇报以爱抚的眼神,适时地给上一个哥哥般温暖的抱拥。 Mike说,这两人是在示威呢,专门站在这最显眼的地方炫耀着他们的爱情! 然而在这一对对高调表达爱情宣言的情侣当中,我却很少见到疑似中国人的面孔。朋友小方是一家华文报社的记者,她曾经采访过“蒙特利尔少数族裔同性恋者协会”下面的亚裔协会组织时,令她感到惊讶的是,组织里有台湾人,香港人,韩国人,日本人,甚至是阿拉伯人,但就是没有中国大陆来的人。她说:其实大陆来的同性恋者为数不少,可他们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公开承认自己的性取向,也许这与我们国家现在大多数人对同性恋者所持的保守甚至是反对的态度有关。就在她采访过的台湾人香港人中,也有一些为此感到非常痛苦的。为了向家人有个好交代,也为了自己能够传宗接代,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们描绘的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将是这样的:一对男同志找到一对女同志,大家商量好,由一男一女组织一个家庭,共同生育抚养孩子;除了与孩子相关的家庭生活之外,男同志与女同志都有权利保持他们原有的爱情生活和性生活。如此这般他们则一举两得,既有了体面的家庭,又保住了真正的爱情。 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理想,现实生活中同志们过得却挺艰难。本来具有这种特殊性取向的人就不多,在有限的可选择对象里,再找到两情相宜的则是难上加难了。所以在他们的情感生活中,一厢情愿,单恋苦恋总是常事。那些志趣相投又心心相印的则是难得的幸运儿了。 我认识的中国朋友中,就有被单恋的,也有幸福圆满的。其中有两则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 阿林 阿林斯文秀气,阴柔内敛。这样一张美好的面孔深受中外人士,男女老少的欢迎。90年代初,大学刚毕业的他似一朵鲜花新鲜欲滴,含苞待放。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板对他的嫩肉垂涎三尺,欲以三十万元包养他三年。那时单纯的他对这天文数字没有任何概念,未加思索便一口回绝了。这个故事后来成了我们逗弄他的笑柄,看着他在加拿大过着赤贫的生活,忘我读书的同时还要去餐馆打工,便埋怨他当初实在是太天真,失去了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不说,还白白浪费了青春嫩肉,未待开发却已经开始粗糙沧桑。 单身人士最怕蒙特利尔的冬天。面对着将近半年的阴霾与风雪,没有一定的勇气与意志,是难以捱将过去的。每当瘦削单薄,形单影只的阿林抱怨冬季午后的孤单,我们就会笑着嘲弄他:去找你的老头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废物利用嘛! 阿林的艳遇不断。在地铁里一老头主动与他搭话,说阿林的样子勾起了他对以前在越南生活的一段美好回忆。那是一个法裔老头,有着体面的工作和社会地位。他邀请阿林去家里做客,给他看在越南时一个好朋友的照片,那是个眉宇间有着与阿林一样纯情气质的青春少年。还带他去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比如与英王室成员共进的午餐;本地某著名女校的周年庆典。阿林总觉得老头对他热情有加,开始怀疑他动机是否纯良。我于是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下次你们再出去玩也叫上我,我帮你观察观察。结果老头倔强得很,找了一大堆不能带上我的理由,说什么女孩子娇气啊,没走几步路就走不动了;女孩子麻烦多,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人操心,云云。由此我们已经大概猜得出老头对女孩子的反感排斥了。 一天,阿林拿来一首诗歌,说是老头写给他的。那时我在新东方备考托福,阿林想要我的老师用专业的英语水准来帮他评判一下老头子字里行间潜藏着什么动机。 Why, telephone, you don’t answer me? 为什么,你不接电话? Why, telephone, you just only bell? 为什么,只有铃声在空响? Why, if you please, tell me why?为什么,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 I just wanted to chat with you,我只是想与你聊一聊 I just wanted to imagine我只是想象 I was hopping我希望 Hearing the sound of your smile听到你微笑的声音 So,I have tired and tired 于是,我试了一遍又一遍 Many times, during the so long hours of the day很多时候,在漫长的一天时光里 Your number I have dialed 我一遍遍地拨打你的电话 But in the solitude of my apartment 可是,在我寂寞的房间里 You only bell and bell again. 电话,只是一次次地空响 I have played harpsichord, 我弹了琴 Met some friends, wrote and read, 见了朋友,写写读读 Prayed at the Church, 又去教堂做了祈祷 And then I have tried again.然后,我接着拨打你的号码 But… 可是。。 Why, telephone, you don’t answer me ?为什么,你不接我的电话? Why, telephone, you just only bell ? 为什么,只有铃声在空响? Why, if you please, tell me why ! 为什么,你可否告诉我? Tell me why, I’m begging you. 告诉我为什么,我在这里恳求你! With love. 老师看完了,给出诊断:这封信很暧昧,但我们也不能就说人家是同性恋,他的言辞在似有似无之间,很可能是在试探你朋友的反应。“With Love”在普通朋友间虽不常用,但也不能就说是I Love You的意思。总之,看你朋友自己的态度了。 这话说了也跟没说一样,阿林还是没找到答案。对那老头子送来的一往深情,阿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万一人家不是同性恋呢?如果这样武断地给人家下个定论,因而失去了一段真正的友谊那又未免太可惜了。所以阿林偶然还是会接受老头的邀请,跟他出去吃吃饭,喝喝咖啡。作为一个新移民,他也愿意多与本地人接触,练习语言的同时,也可以尽快了解一下这个社会。 转眼间,老头63岁的生日到了。阿林受邀前去庆贺。那夜之后,双方缘分就尽了。根据他后来断断续续地叙述,我进行了一下整理还原,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枫红枫绿的秋日午后,阿林来到了老头位于西山的家。老头亲自给他煮咖啡,给他看自己出版的书籍,给他讲从前在越南做法语老师时的故事。讲到那个越南青年,老头开始动情,说那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感情经历。他们深爱着彼此,立下了海誓山盟,意欲与对方执手偕老。可是后来,青年却迫于家庭的压力与一个女孩子结婚了,悲伤绝望的老头在越南呆不下去了,孤独地返回了加拿大。哪知命运竟安排他有一天遇见了阿林,这个长相颇似越南青年的广东小伙子,他那快要忘却的旧情重新又点燃,伤心的往事再次被勾起。讲着讲着,老头泪湿了,抱住阿林,哽咽着。阿林想推开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知道有时候老外一动情,会就近找个人抱着,旁人也多愿把肩膀借出来,帮助他们把情绪释放。老头抱着阿林,全身发抖,感觉得出他是太激动了。他把手在阿林的背部摸来摸去,然后慢慢地把脸凑上去,开始亲吻起阿林来。这下阿林总算彻底弄明白老头的意图了,赶紧闪身躲开,羞愧难当,涨红了脸低头往门口走。老头拦住他,压低声音,放下尊严恳求他:我不求你爱我,只要你答应我们在一起。你可以免费住在我这,我会教你很多东西,我会负责你生活的一切,求求你,不要离开我。阿林简直要哭了,他不善言语,憋了半天,终于冲了出去。 阿林并不恨老头,他说:人家有追求爱情的自由。他不忍回忆那天的事情,老头那绝望的眼神令他心痛:大家都没错,怪只怪他爱错了人。这特殊的性取向是老头的悲哀:世界上能有几个人真正地被他爱上,同时又肯爱上他的呢? 瑜 所以说瑜是幸运的。 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性恋者。 2004年刚登陆加拿大,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瑜来探望我们。他带着一个高个子的男朋友,以及另外一对更加高大的同志。那天是情人节,我们一行六人,一对夫妇,两对同志,浩浩荡荡结伴去寿司店过节。那真是养眼的两对好同志。瑜是耶鲁在读的博士,身材瘦削高挑,弹奏得一手好钢琴,还曾经在国内的钢琴比赛上获过奖;他的男朋友在多伦多工作,举止优雅斯文,像极了《蓝宇》里的胡军。而另一对同志更是不用说了,那个叫帅啊,我总是忍不住把他们偷眼相看。那个“女方”白皙面庞,细皮嫩肉,高高的个子,样子真叫漂亮;而他的“男朋友”则高大挺拔,沉静内敛,绅士气质,样子像张国荣的唐唐,却比唐唐更英武,更深沉。那个难忘的情人节之夜,我都没心思跟老公恩爱缠绵了,满眼帅男,满心欢喜! 瑜没明说,我们也已经心领神会了。第二天,他们回到多伦多后,我们在网上聊天,因看不见对方,反而轻松起来。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瑜进行了“逼供”,他也异常配合,态度比我还积极,仿佛憋了很久的话语终于找到了知己来倾诉。 所以我知道了人的性取向是与生俱来,上天注定的,这种既成事实,是没法通过后天努力而改变的。青春年少的瑜也曾像其它男孩子一样,对美丽的女孩子充满了幻想与期待。当某天,他有机会去拉一下心目中神往已久的女孩子的手,当双手触碰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那是令人绝望的一刻,因为等来的不是预期的兴奋与慌张,而是苍白的没有波澜的冰冷与淡漠。这种感觉令他恐惧,他从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从此,他明白了,原来他,并不爱女人。 瑜的男朋友很疼他。我们一起坐车游玩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哎呀,开车开得肩膀都酸了。坐在后排的男朋友马上伸出手来给他按摩脊背,还嗔怪着:他这个人呢,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男朋友通过“配偶团聚移民”的政策申请瑜移民来到加拿大。着实有感于加拿大尊重人性,人权至上的理念:他们既非婚,又是同性恋,居然也可以通过家庭团聚的方式来移民。当然,为了充分显示他们的“配偶关系”,两人准备了大量的资料,如共同的银行帐号,共同署名的资产证明,往来书信邮件,等等,只为能够表达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伴侣关系。 空间也阻隔不了两人的恋情。男朋友一直在赞助读书的瑜。为了一解相思之苦,瑜总是趁着学校的假期跑来加拿大与男朋友相聚。有时候两人就开着车来蒙特利尔看我。非常怀念和他们两人一起结伴游玩的美好日子。他一来,我就像久旱逢甘雨,可找到知音的感觉了。我们大谈特谈American Idle“美国偶像”,他会告诉我好多选手背后的故事,评委们的背景与资历,他投票给了谁谁。还讲他在国内弹琴走穴的故事。又告诉我他们耶鲁的趣事,说一次在校园的草坪上,一个老妇人穿着古代宫廷的长裙,高高坐在一个椅子上看书,旁边是雇来的小提琴手为她演奏优美的乐曲,任过往学生投去艳羡的目光。还讲他一来自英国的同学,充满贵族礼仪与修养的逻辑分明的演讲,让那些高傲的美国人是又羡慕又嫉妒。还有他们男同志的生活方式:在美国,他们有一固定的同志圈子,大家周末聚在一起,打篮球,打排球,然后一起去吃中国菜,生活得健康有朝气。 一次瑜和男友带一年轻小伙来蒙特利尔。那孩子穿着天蓝色的裤子,正是我梦寐以求的颜色。自从上大学时读了复旦大学甘伟的《黄梅雨季》,我就一直梦想着能够买到一条湖蓝色的裙子。可印象中那是属于女孩子的颜色,于是猜想这一定是个扮演女性角色的同志了。那天,我也把朋友David也带去了。大家见面相谈甚欢,天蓝色裤子还偷偷问瑜:David是不是(同志)啊?心里开始产生涟漪…… 2006年暑假我回国度假,收到他们的邮件:瑜和男朋友专程来到蒙特利尔注册结婚了!作为庆祝与纪念,他俩还一起参加了八月份的同性恋大游行。很遗憾没能前往参加他们的登记仪式,不过我可以想象那是多么难忘的一刻:一对不敢在国内亲友面前承认对方的恋人,却在这异国他乡美丽的蒙特利尔,宣誓着I Do,I Do,结成了终生伴侣。 旧金山市长纽森曾经说过:“我们从不根据性别和种族将伴侣分开,怎能可以根据一个人的性取向来剥夺他(她)结婚的权利呢?” 是啊,我从来也认为,人世间的爱情,只要是真挚的,两厢情愿的,不管它是发生在老少间,男女间,男男间,或女女间,都是值得尊敬与祝福的。爱情,或者性取向,从来都是天生的,我们怎能用强行定制的所谓道德枷锁来予以打压和否定呢? 蒙特利尔,因着其信奉罗马天主教市民的开放态度,因着其城市人口的年轻化(北美人均拥有最多大学适龄人口),因着其对多元文化共存的真正尊重,成为了全世界同性恋者的精神家园与天堂。在这里,同性恋的人们是幸福的;在这里,人世间美好的爱情都会得到祝福。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8-15 17:53 3365 0 201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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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文 / 简卓( 蒙特利尔) 几年前,我7 岁的女儿幸福地坐在奶奶的怀中,看着她满头的银丝,突然问:奶奶,你这么老了,你什么时候会死呢?吓得我急忙呵斥,而女儿却一脸无辜。奶奶温和地回答她: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可以安心地死了。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婆婆,她老人家真没生气,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孩子对于死亡的理解,也许正是它真正的含义:它属于生命的一个过程,一个自然的归属。作为现代人,我们太惧怕死亡了,似乎谁死谁倒霉。 记得几十年前十几岁时,回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总是看到奶奶亲手缝制她的寿衣,她慈祥安静柔和的眼神专注地为自己的另一段航程备行,又时常责备舅舅还不赶紧将他们的棺木备好。那时丝毫不诧异那些举动的我,现在想来我如何可以那么的淡定。如今焦虑的我们,焦虑到明知生是偶然,死则是他人的必然,但求自己长生不老。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不能脱俗的我在偶尔生病的时候,甚至是感个小冒,就……说真的,真的是怕,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挂”了。想象一下,这个世界永永远远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化为一粒尘土从宇宙消失了,反正我一想到时空宇宙的无限和我的渺小和消亡,总能惊出一身汗来。所以有时很羡慕有信仰的人,看看基督和天主教的信徒,面对死亡,几乎和信仰共产主义的夏明翰烈士一样“: 面对死亡,我仰天长笑。”我欣赏信教的人们把自己的身和灵交给万能的主,何等的放心,何等的喜乐。可惜,我也算慕道多年,但无法真正走进神的国度,唯一能做的是“活出上帝的荣耀”,美食美服美差啊。我祈祷并忏悔!阿门! 几个月前,看了一本中医爱好者写的书,对生死问题多次提及,我算有茅塞顿开的迹象,对待死亡的态度开始有点“安详”的念头。她提到:一个真正懂中医内涵的医生,一定有一个顺应自然的生活态度,一个淡泊的心境,不执着于生命,不执着于青春和名利,否则何以做到治病时因势利导,顺其自然,舒理气血,平和阴阳?文中作者提及一位中医大师,六十大寿前夕交代徒弟们:六十岁生日那天,他将绝食辞世,请徒弟们每日为他驱赶蚊蝇,让他安静离开。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玄,但我的确能理解一个淡泊功名的人,对于死亡的态度正应了孔子的那句:老而不死为贼。 “人类面对死亡,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拒绝死亡。是西医给予人可以不断延长寿命的感觉所致?是科学给予人们可以不断战胜病魔的信心使然?还是医生冷静到近于冷酷的态度给人造成的压力?在人类对自己的认识能力已相当自负的今天,却认为死亡是不自然的,是强加给人类的,从内心里不承认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这难道是人类认识的进步?”(摘自《问中医几度秋凉》。)我开始想,今后我如果得了不治之症,我将拒绝在医院痛苦医治,而是回家静静地和亲人们在一起, 给人生画一个温馨的句号。 而对于死去的人,我们也不应该讳莫如深,如临大敌。如今看到网上调侃死人和活人的段子和小品越来越多了,希望能借此调和一下我们和死亡的关系:死亡从来不是我们的敌人,它只是我们自身的一个段落。希望有一天我们中国人也能如同西方人一样:墓地建造在风景秀丽的地段,与民居和谐共处,因为死去的人们也一样需要美和尊严。对于死,本应像孩子的发问一样坦然,本应如臧佛僧侣所做的:每夜临睡前,将自己的杯子倒过放在桌子上,这意味着,每天都有可能不再醒来,永远地不需要这只杯子了,因为生命本无常。 几年前,有一次我开车险些轧在路当中一只松鼠的尸体上,我随后说:“还好,轧上也没事,它死了。”儿子立即反驳我:“死了,你就可以 disrespect(不尊重)它吗?如果我死了,你愿意车子从我身上压过去吗?”我当即赔礼道歉,并敬仰地看着他,说:“对死亡的问题,你和妹妹都是妈妈的老师。”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8-10 10:01 1893 0 201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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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晒衣断想 文:王亭苏 夏还是这么来了,没有猝不及防,是一种按部就班,天时地利人愿。春缓缓地隐去,在炙烈的骄阳的深处无畏地灿烂地一跳,便走得远了。 我习惯在夏季来临时翻腾衣橱,从上到下,一层层地翻腾,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沉年的影子,一段故事的开端或结局。就像在某个阶段你突然爱上一首曲子,反复听颂而从不觉厌烦,等到很长时间过后,也许是在经年之后的某一天,你突然在一个古旧的街道边听到从一家小店里传出的熟悉的旋律,一下子仿佛魇住,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岁月慢慢的倒退回来,不管不顾地拉上自己回到从前。这样的触碰致命的美好也致命的疼痛。一件衣服一段音乐都是一小段人生,代表着不同阶段的心情。因此,在夏天来临的这个午后,你翻腾起的是从前的岁月的影子。 中国有六月六,家家晒红绿,人晒衣服龙晒袍的风俗。各地在方式上也各有不同。古老中国在这一天隆重地在辽远的大地上翻腾起一派热闹。那一排排衣服的墙是隔不断的岁月,像是在和你捉迷藏,硬要把你拉回去重温从前的旧时光。你也许会突发奇想,如果把从出生开始的每一件衣服都保留下来,该是魏巍壮观吧!尤其晒衣服的时候,你看着那一排排竹竿上全是自己的影子,从老旧的岁月里走过,磕磕绊绊地,痛伴随着快乐走过,经过生命给予你的所有。你该是如何地欢欣呢?我想不出来,想象力限制了我的借题发挥。然而,你总能在晒出来的祖父母的衣服上看到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么滞重,迂缓,安静,那么单调,清澈,无聊到时时爆发出悠长的诗意。是的,不可阻挡地涌向心头的诗意,是对那段岁月的最好纪念。 生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流逝,然而却是可触摸和纪念的。晒虫之说不如晒时光来得透彻和丰满。虫是要晒的,否则生命便被一点点吞噬掉,你回望大太阳底下的虫洞,会越发觉得生命的荒凉。我喜欢在五颜六色的竹竿下穿梭,那些蒙着灰尘吊子的墙,纪念着一段段时光,然而,你再也无法回去,只能在下一年,再下一年,一年年地多出一些款式不一,颜色各异的新装,新装再变成旧装,岁月就这样流逝掉。把时光翻出来晒晒,不是更贴切和传神吗? 每一年的六月六,你都会有新的发现,尤其是现在,刚买一件衣服也许还来不及上身,就已经错过了时尚,然后它便成了晒衣杆上最不理直气壮的一件,像是埋着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岁月越发地显得无比仓促。这个时候也许你会怀念起另一排竹竿上的灰黑的土得掉渣的衣服的墙,岁月仿佛凝固,再推向前,大清三百年的历史中女人的服饰,好像从未见过深刻的改良,她们是如何地在单调乏味中走过生命的华年?盛年?及至暮年!然而,你却觉得踏实,稳健,生命一天天都是心头的一抹色彩,迂缓与质朴滋养了身心, 当你放缓脚步时,其实你和世界正在彼此安静地倾听。你听,你听,微风过处旧衣服的莎莎声,呢喃着吟唱。像初夏的脸,含着羞涩。 时尚实在不能晒在竹竿上,因为它的草率的有些轻浮的操守。如果你是个喜欢和时尚结缘的人,那么请你绕开晒衣杆,这里更像一个永恒的世界。恒久地壮美和舒缓!永恒的美和生命力!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5-29 10:04 2125 0 2015-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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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深处 文:李颖(蒙特利尔) 小时候的很多个夏日午后,我爹总喜欢拿着一本童话书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读给我和妹妹听。有一年一位作家叔叔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本安徒生童话,于是他最爱读给我们听的故事,就成了海的女儿人鱼公主的故事。我们都被人鱼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但在没有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年纪,我无比诧异她竟然能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放弃一切包括让我羡慕的潜入海底的能力? 我爹很不负责任地解释说,这是爱情的伟大和生命的勇气,我和我妹惊讶地看着他漫天抒发完全意识不到他的诗人情怀是造就了我和我妹以后的任性人生的罪魁祸首。藉着他的文学背景,他总能把故事解读的很美,那时候的我,对美人鱼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在我心里,大海的深处,就成了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12岁的夏天,我爹第一次带我去看海,看着有人好像人鱼公主一样在海里游泳,我非常倾慕。要求了几次,我爹却坚决制止我下海,我痛心失望地问他:游泳都不敢吗,你的勇气哪里去了?因为这句话,爆发了我和他有史以来的最大冲突,他花了很长时间的跟我解释下海会生病而且对一个不会游泳的小女孩该有很多危险,可我不想听我只想像人鱼一样在海里游泳。于是他又给我讲了韩信受胯下之辱也要活下去的例子告诉我勇气没有那么重要,我听了以后不屑地说:我为什么要变得跟他一样无耻。他终于失掉耐心,把我推进房间去面壁自首。几个小时后他把睡着了的我叫出来,在晚饭前不甘心地最后一次问我,你要勇气还是要性命?我倾尽全力,用了让他震惊的决绝说:我要勇气,我就是要在海里游泳!大学快毕业的那年夏天,我爹专门带我去海边游泳,夏日的海风吹着,还不会游泳的我躺在游泳圈上被他在海里慢慢地推来推去,他很幸福地问我:很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爸爸带你一起在这片海里游泳吗?海是灰色的,天也是灰色的,我盯着大海深处的海天交界线郁闷地想,在你看来,我这就算在海里游泳了吗? 毕业后没有多久,脱离了父母和被他们严密监护的环境,我就在McGill的游泳池里自己学会了游泳,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每年冬天飞去南方拥抱大海的人群。加勒比海域常年是差不多快体温了的艳阳天,太阳总是热烈执著地把我们从北方冬天带来的寒气烤干。一汪海水明媚闪耀地诱惑着,让人忍不住有立刻跳进海里被水环绕的冲动。被这样温暖的海水拥抱着,有好像回到前世故乡的那种归属感,又好似婴儿一样重新回到子宫的安全感。 有一年在墨西哥的Cancun海域玩一个Hobie Cat帆船,一个大浪打过来,差点把船打翻。我跟着歇斯底里地大叫,朋友淡定地微笑着调侃说,你不像那么没有guts的人吧,怕什么呢。我说,听说深海区有鲨鱼,我怕会在我掉进海里的时候把我的腿咬掉。他大笑着告诉我,那只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童话传说,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鲨鱼和他们的家吧。看着加勒比海特有的碧蓝的海面,很久很久以来对大海深处的向往和对美人鱼的迷恋一起助长着我越来越强烈的潜入海底看看的决心,而克服恐惧和挑战自己极限的欲望,是我随时都有终生不熄的冲动,于是我欣然同意。 我们先去找宾馆的潜水教练 Leo在游泳池里帮我上几个小时的初级速成潜水课。Leo是个哥伦比亚男人,他在加勒比海阳光灿烂的下午,独自沉默地坐在碧蓝的游泳池边的一堆潜水器材边上,被阳光tan过的深棕色的皮肤,高棕的鼻梁和西班牙裔男人稍微带着的一点点婴儿肥的脸庞。他总是眼神里带点困惑,或者说淡漠地望着远处,跟周围那些来度假的习惯于只关心利益的城市男人脸上的浮躁世故或者松松垮垮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只看他一眼,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在一个瞬间,我甚至有种想走进他的世界,看看他在想什么的冲动。初学潜水的种种不适,和我所有关于水进了眼睛或者潜水瓶太重了砸到我的脑袋的小女孩式的担心,都被Leo温柔地缓释。 仿佛一面天天面对的墙上突然被Leo开了一道新的风景独特的窗,背着压缩空气瓶潜入水中的霎那间,我就把思维全神贯注地放在了活着的那一刻,开始从新学习和关注已经习惯到成了生存本能不再关注的事情:呼吸练习。因为深水中的任何一点呼吸上的差错,都是致命的。在岸上,那些潜水器械太重了,为了背起它们,身上常常好几处被器材撞得青紫。但是一旦进入水里,我就迷恋上失重的感觉,那些沉重的仪器在水的浮力下,一下子让人觉得身轻如鱼。我很快就适应了水中的一切。短暂的培训结束后,Leo带我们出海去潜水。机械船开出离海岸线很远的地方,到了一个火山形成的暗礁,我们抛锚停船,我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背着沉重的潜水仪器小心翼翼地扑进海中。 音乐,灯光和水中,都有在感官上让一切的世俗和平庸在瞬间洗净铅华的魔力,而潜入水中,好像在刹那间走进了一个一切都裹着淡蓝色调的童话,或者很远很远的另一个星球,潜水员们自由舒展着人鱼一样的优雅身体,和水中各种奇异的生物,都是童话里的主角。在海中既要密切关注压缩空气的用量和海洋激流的方向,但因为Leo在我身边,感觉到他沉静淡定的存在,我就能克服一切恐惧。我在深海中挣扎着追上他,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全神贯注地由他牵着向我展示他的世界:天使鱼,Frogfish, 海马,水母, Eel, Ray,榔头鲨鱼……我们仿佛牵手一起游走在一个童话里。有一条puffer fish一直好奇地追着我们,匆忙诧异的样子,仿佛是童话世界里最可爱的回声和证明。其实大部分海洋生物和漂亮的鱼群,都集中在浅海30英尺左右的地方,因为那里阳光充足,有具备形成完整的食物链的一切条件。在潜水过程中,我突然发现,海洋深处是最没有可能进化出智能生物的地方,在水里做什么都不方便,我想告诉Leo他有多棒可是只能忍着,因为讲话进水。这让复杂的文字积累没有了可能。海洋生物大多居无定所,让持续发展没有了可能。海水中的氧气含量大大少于陆地空气的氧气含量,这让大脑的进化发展和一切的工业化没有了可能。所以,一直困惑我的美人鱼的故事,也只能永远都只是个很美的童话故事了。但是相对于陆地上动物之间的复杂的情感和动物群政治,海洋生物其实是最没有阴谋的,它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而海洋生物中最聪明的海豚,却需要上岸呼吸和求偶。 仿佛阿凡达在另一个星球找到自己合适的另一个躯体,我痴迷于在水里的刹那间就进入另一个星球跟人世喧嚣恍若隔世的感觉。但是两罐压缩空气很快就用光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岸上。隔着海水的媒介,我肆无忌惮地凝视着Leo的脸,回到阳光灿烂的海面上,一切陡然变得拘禁怪异,在孤独的水中对一个人产生的感情,到了人声鼎沸的岸上,能持续多久呢?Leo望着远方海的深处,眉宇间依然是淡淡的忧郁,可是我突然了解了他的世界,看到了他的目光落在的远处所看到的一切。 加勒比海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穿过度假村里一个长满鲜花的花园去跟Leo告别,我拉他来我怀抱里作法式腮吻, 然后告诉他我还会回来,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他拍了拍我点头说会的。回家后我似乎还长久地生活在那种失重的感觉里,报了潜水班,然后级别越来越高地考了上去,我甚至动了考个教练证书去南方海域作潜水教练的想法。有很长一段时间,每个黄昏落尽的傍晚,我都潜在游泳池的深水区回忆和向往海的深处,仰头看表面上一个个穿Bikini的女孩美人鱼一样缓缓地游过。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又是一年飞去南方的季节,我准备好了潜水器材和潜水证打算从新回到Leo做教练的那个度假村,走前不经意地在网上搜索了Leo的名字,潜水新闻里突然出现的一小段西班牙文,似乎有Leo的名字,帮我翻译的朋友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你认识他吗?他是你什么人?我说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原来Leo在加州跟一群人一起租了一条渔船出海潜水,入海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为会有其他人留在船上,就都整理好器材迫不急待地跳下水去拥抱大海。潜水以后他们每个人都安全地返回,这时才发现渔船不同于潜水船,船体太高了根本爬不上去。在作了种种努力和尝试以后,在船体上充满了他们尝试爬上来的划痕以后,因为缺水,因为疲惫,他们一个接一个松开了抓着渔船的手,离开了人世,只剩下一条毫无人迹的渔船,无声无息地在水上漂流。 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下次见面,Leo就这么永远地留在了他深爱的大海。而我,却继续了我的潜水之旅,一年又一年。在Cozumel, 在Key West, 在古巴,在巴拿马,在Costa Rica, 在Belize蓝洞,在加州……在每一个可以走进大海的深处的地方,我都背着压缩空气瓶娴熟地翻身入海,去寻找Leo的世界。在古巴Veradero的海里,我凝视着一只从头顶游过的最大的海洋生物Manta ray, 在一刹那间感觉到了百年孤独;在加州,两个迎面过来的姑娘突然出现在视野里,飘散着海藻一样的长发,好像真的遇到了童年童话中的美人鱼,在水中,她们流露出的那种我们同是人类的默契微笑,瞬间点亮了我的心情;在Key West, 我的diving buddy在潜水的时候突然感到不适吐了,一群彩色的热带鱼立刻环绕了他,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只见他站在水中,一缕阳光穿过他棕色的头发,阳光里的他,鱼群怀绕,云雾飘飘地站在逆光的地方,好像神仙下凡;在Cozumel,我和我的diving buddy被巨大的洋流冲散,在深海中,我只好孤身上岸,一秒钟一秒钟地数着时间等着他浮出海面…… 距离第一次跟Leo潜水的7年以后,我在牙买加海边穿着旧潜水衣带着怀孕5个月的肚子在风暴里把一只刚刚玩过的sunfish帆船费力推上岸。一群刚刚潜水回来的人从我身后的海里走过来。 想去潜水吗?一个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男人看着我问。 现在不行。我回他说。 以前有潜过吗?他没有走,站在我身边一边帮我推船,一边问。 看着海洋的深处一片云被风暴吹上来,迅速地变幻着竟然越来越像极了望着远处沉思的Leo, 我怔住了,慢慢回答他说,曾经。 泊了船以后,我没有跟着沙滩上晒太阳的人一起散去。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我默默地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从大海的深处涌过来的浪似乎越来越高,风暴也似乎越来越近,但是,我想我已经到过海的深处,不用再困惑大海里有什么了。在远离人世喧嚣和人类文明的大海的深处,致命的绚烂后面,却充满了随时可以致命的危险。深海无际,时间无限,可是我们,却是如此脆弱,如此短暂地存在于自然的怜悯之下。向所有有勇气远离人世喧嚣,孤身探索自然,热爱自然的人致敬……
最后发表: Jessicayu510@ 2015-4-15 15:15 2749 1 201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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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巴克大师做助手 文:王水泊 王水泊教授 编者按:本文作者王水泊先生(Shui-Bo Wang)1981年考入中央美院连环画专业从师于贺友直先生,毕业后留校任教。1989年赴加拿大深造,随后担任了国际动画大师巴克的助手。现任加拿大国家电影局合同导演,中央美院客座教授。其作品《天安门上太阳升》获得1999年奥斯卡奖提名。2006年古根翰基金会授予其学者奖Guggenheim Fellowship。 王水泊先生在本文中回顾了自己在巴克大师手下工作的一段难忘经历。弗雷德里柯·巴克,加拿大籍世界著名动画大师。1924年4月生于德国,2013年于蒙特利尔去世,享年89岁。他将毕生精力用于动画片的创作,形成了独特的以动画形式讴歌大自然、提醒人们增强环保意识的风格,先后获得加拿大国内和世界各大电影节的众多艺术奖项,曾四次获得美国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提名,并两次获此殊荣,成为加拿大家喻户晓的艺术家,在国际动画界也被公认为天才的动画艺术大师。 一个须发稀疏苍白的老人,病弱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不透光的镜片遮掩着失明的右眼,他强打精神在堆积杂乱的工作台前站了起来,蓝色的左眼和善地望着我,身上散发出动物的气味,让我想到了米开朗基罗从西斯廷教堂的脚手架上下来时的情景…… 这是第一次在蒙特利尔的加拿大国家法语电视台SRC的动画工作室见到弗雷德里柯·巴克大师(Frederick Back)的印象。一晃24年过去了。 弗雷德里柯·巴克 引荐我认识巴克大师的是当地著名的插图画家乔治娜女士,去之前我已经在她处看过了大师的两部获得过奥斯卡奖的动画作品《摇椅》和《种树人》,他的电影让我想到了米勒、夏加尔和莫奈的绘画,这是我过去从未看到过的手绘动画风格,我完全被他的艺术魔力所吸引了。那时我的英文还很差,法语更是一句不懂,所以除了感受到大师作品中有着强烈的人文主义精神和伟大的想象力外,更多的是惊叹他如何把印象主义的色彩变成了活动影像。 巴克大师作品:《摇椅》 巴克大师作品:种树人 我记不清大师的出生年月了,只记得他生长在法国的斯特拉斯堡,祖上有德国、捷克和法国的血统,二战前在巴黎美院学习过绘画,战后从到处是废墟的欧洲揣着20美金,扛着一辆自行车上了轮船移民到了冰天雪地的大洋彼岸,娶了一个小镇火车站长之女为妻,在讲法语的魁北克省定居了下来。他做过木匠、家具设计师和美术教师,后来到了加拿大国家电视台任舞台艺术设计,电视台成立动画部后他又转入了动画艺术创作。他于1982和1988年两次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加拿大和魁北克政府也均先后授予他最高公民奖。无疑巴克是加拿大最成功的艺术家之一,也是继诺曼·麦克拉伦(Norman McLaren)之后国际上最著名的动画导演。 巴克大师一边翻看着我画夹里的作品,一边用蹩脚的英语带着赞许的口气说:“我好久没见到画得这么好的画了……”我回答道:“在我的母校有许多画得和我一样好的画家。”大师欣然地对他的制片人休伯特说:“我决定了,我不再找别人了,我就要这个中国的年轻人做我的助手。” 那是1990年的春天,我29岁。半年前还是中央美院的助教,此时是加拿大Concordia 大学艺术学院一贫如洗的留学生。很幸运,我成为了巴克大师唯一的助手,也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电影生涯。 巴克大师的样子应该至少有七十岁,也许常年繁重的动画制作让他看起来比其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我坐在了大师的对面,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不高的隔断。由于语言的障碍,我们的交流很有限,只能用简单的英语和图示的办法。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听着古典音乐工作。记得他经常反复播放莫扎特的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的磁带,这也是我很熟悉的曲目,所以我们俩都不自觉地随着旋律和节奏吹起了口哨。一次他笑着走过来问我:“你是音乐家吗?” 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是当妻子从北京来和我团聚时,巴克和太太开着面包车给我们送来了沙发、桌椅、台灯、老式音响等一大堆家具电器,老人还亲手一件件帮我搬上楼…… 《大水河》(The Mighty River)是巴克一生中的封笔之作,年迈的大师试图把这部20分钟的短片作成一部宏大的史诗。它以贯穿加拿大的圣劳伦斯河的命运讲述了欧洲殖民主义、工业化和城市化给北美的原始自然环境和原住民的生活所造成的无法弥补的破坏,影片的结尾是人类最终逃脱不掉大自然的惩罚。 《大水河》中的画面 巴克大师开始对我的绘画能力作过一个测试。《大水河》中有一段动画:惊涛拍岸,两块红色的岩石逐渐演变为两个印第安武士,他们的头随着自己的手势转向180度……我当时还不知道中间画的窍门,就一张一张的推着画,反正有美院连环画专业训练出来的童子功,这点事难不倒我,结果自然是得到了大师的肯定。但熟悉我的人都说我画的前面那个印第安人有点像我自己,哈哈,本来我们的祖宗都是亲戚嘛。 巴克的手像务农者的手一般巨大无比,但却能画出非常有感觉而且有很多细节的素描。他主要负责设计一些重要的画面(很多简单生动的手稿都是被他随手丢进了字纸篓里,幸好被我捡了一些出来收藏起来),我再模仿他的风格用无数的近乎重复的中间画把它们连贯起来、运动起来。我们使用的是半透明的胶片,有涂料的面可以用彩色铅笔画画。每一个画面都至少有三层以上,可见工作量之大了。 记得有一个表现魁北克乡村的画面,一幢农舍旁有一棵参天大树,蓝天白云群鸟在飞翔,地上花草随风摇曳……巴克仍不满足,又在大树上加上了几个红色小松鼠跳来跳去。我当时对此有疑惑:那么小的松鼠观众根本注意不到嘛!巴克说:如果观众反复看了几遍后就一定会发现它们的!可是我从来没能在影片里发现它们的存在。 这位身体力行致力于环境保护的艺术大师,和《种树的老人》里的主人公一样,在工作之余亲手种植了上万棵树木。他是一个素食者,不是因为宗教信仰,而是为了抗议人类杀害动物。他是一个当代的唐吉诃德,为鲸鱼的生存四处呼吁、指控犹太人杀牛之前不用电棒把牛击昏的不人道、反对加拿大的商人为开发滑雪场而大肆砍伐林木的行径…… 大师决意把一生最后的作品铸成一个人类动画艺术史上的里程碑。但漫长繁重的工作和日益衰老的躯体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失败感,他惧怕外界的干扰,索性不看书报,拒绝接受任何新的艺术观念和流派。他的性格变得固执、孤僻、待人苛刻。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朋友。 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在森林里宁愿遇到的是狼,而不是猎人。” 漫长的三年,超人的毅力,两万多张素描,20分钟的片子终于完工了。年迈的大师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退休了,他人生的使命完成了。而我也从此戴上了眼镜。 《大水河》获得了1994年奥斯卡提名和包括法国的昂西和日本的广岛国际动画电影节的最高奖在内的许多重要奖项。 巴克大师在工作中 我谢绝了留在电视台做艺术设计的工作,凭着做过巴克助手的资历去了心目中的艺术圣地、由实验动画大师诺曼·麦克拉伦创建的加拿大国家电影局英语动画工作室。当时这里聚集了Paul Driessen、Caroline Leaf、John Weldon、Derek Lamb、Windy Tilby、Janet Perlman、Ishu Patel 、Greg Welch等一批国际动画界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以后几年里我非常有幸地成为了他们的学生、同事和朋友,并在这里完成了我的处女作。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4-6 11:23 2377 0 20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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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着舞的灵魂 文:Arrwyn Heroux(蒙特利尔) 有一年去巴拿马旅游,约了去周边的原始村落一日游。因为巴拿马没有像非洲那样先声夺人的有了原始落后的名声,我满怀着无比的好奇和激情,想看看没被现代文明污染的世外桃源是什么样子。临行前我甚至非常负责任地警告男友,如果在世外桃源碰到心仪的男人,也许我会留下来了却余生,麻烦你把我的猫狗托运过来,搞得他一阵忐忑。 我们从海边的宾馆出来,坐了车又划了船,顺水而上,终于到了一个藏匿在热带雨林中的小岛上。上岛以后看到岛上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的姑娘出来迎宾,我大吃一惊,她们完全没有想象中小龙女的仙气,个个反倒五短身材,膘肥体壮。想到世外桃源的他们生活的殷实也不错,就依旧热情洋溢地听他们极力推销自己的文化。 当然其中很大的一个项目就是跳舞,这下村子里所有的姑娘都出动上场了,在原始简单的哨子的伴奏下,她们跳了两场舞蹈,都是仿生类,一场是蝴蝶,一场是青蛙。感觉仿生舞蹈有两个境界,一个是杨丽萍的孔雀舞,虽然还停留在纯粹的仿生阶段,没有付诸任何社会意义和故事情节,但是非常美非常形似;另一个境界是让我爱到心碎的天鹅湖,整场表演的音乐和舞蹈都是极尽奢华的感观盛宴,故事情节更让我伤心不已。当时的我,正痴迷各国版本的天鹅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天鹅湖的某个片段的音乐一响起来,我就会为了看过的芭蕾舞里那个美丽天鹅的爱情和命运黯然泪下。 可是村子里的姑娘们的仿生阶段不仅是除了仿生没有融入任何其他涵义,甚至仿生的程度连型似的境界都没有达到的,只见十几好像从四面八方蹿出来小肥猪一样的姑娘们憨态可掬的模仿着青蛙的跳跃和蝴蝶的飞翔,既没有体现出先天的舞蹈天赋,又没有看出后天的刻苦训练,完全地没有职业精神。这种在文化的外衣下裹着的拙劣舞蹈,让当时的我有种受了欺骗的被侮辱感。 表演过后是游客们加入的自由舞蹈,村子里最帅的小伙子,竟然径直来邀请我跳舞了。这貌似是来之前梦想的一幕,但我还没有从刚才被原始舞蹈的伤害中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了他的邀请。他显然非常受伤,带着巨大的窘迫转过身。男友不再担心我要跟着村子里的帅哥私奔了,在边上不断批评我怎么可以这么拒绝别人伤害了帅哥的骄傲,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安抚他受伤的灵魂,可惜帅哥对与他共舞不感兴趣。舞蹈过后,导游拿出我们从商店里买的糖果,跳过舞的女孩子们上去一抢而空。他们还没有金钱观念,不需要给小费只喜欢糖果。我就恍然大悟怪不得个个膘肥体胖,原来是因为这些工业社会里被视为垃圾食品的糖果,在这里却被他们视为珍宝。过后村长出来说,遗憾年轻人都想走出去,我们的文化可能无人继承。我暗想原来什么都可以叫做文化。从那以后我对没有经过现代文明洗礼的原始村落不再抱着浪漫的幻想。 没有经过文明洗礼的世外桃源,只能叫做原始。世界上有太多风景幽雅的地方,但世外桃源的形成,只因为经历过工业社会的人逃离了现代文明的心境,而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动物进了风景区,就成了世外桃源。这一观念的形成和坚定化,竟然是从看了他们的舞蹈开始的。 我原本没期望去非洲找寻世外桃源。但同样是原始村落里的原始舞蹈,非洲人民的表现确实如此的不一样,在音乐的麻醉下,我觉得我都要爱上了非洲男人跳舞的身体了。同样是原始的衣不遮体,同样是简单的伴奏和音乐装备,在非洲,每个人却都是天生的职业的舞蹈家!他们跳舞的样子是如此投入如此激情如此动感,松垮的关节,修长的肢体,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随着节奏的召唤而投入的舞蹈,激起了观众身体内部最野性最原始的舞蹈本能。 炎热的夏日午后,原始的村寨外面的树荫下,一群原始人衣着的非洲人在跳着他们的传统狩猎舞,伴着模仿动物的叫声,我仿佛听到了祖先的召唤。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却走得离非洲越来越远,他们却还停留在这里,用最原始的舞蹈和生活方式,提醒着我们的过往。观舞的那一霎那间,我有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教育,矜持和文明外衣的冲动,想投入忘情的拥抱他们每一个人,心里充满了拥抱美丽的非洲的激情。有人说,非洲人是跳着舞来到这个世界,又跳着舞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对地球文明的最大的贡献,大概就是舞蹈了。 世界各地的健身课里,受影响最大最多的大概就是非洲舞蹈。比如时下最最风行的zumba, 伴随着韵律简单鲜明的音乐,真有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要动起来的感觉。那些起源于类人猿发情求偶的摔臀扭腰动作,在黑暗中暗示对方“我的mating point 在这里快点过来吧”的动作,放在简单却韵律极强的在音乐下摇摆,很容易让人变得投入忘情。单从健身角度说,我是最爱Zumba的,在有限的时间里,集肌肉运动,心血管运动和舞蹈于一体。时间久了,有zumba课的日子,心里就变得满怀期待,好像烟瘾或者乡愁一样的环绕着,渴望着。每当我看到zumba课上一屋子的姑娘们热火朝天地一起甩臀扭腰,就总仿佛看到了祖先们在伊甸园里纵情的盛况,眼前的地球污染,全球变暖化和中东危机,都变得遥远淡漠,总觉得人类又充满了希望。 走的地方多了,总喜欢去看看当地民族舞蹈,以此了解他们的历史文化人文两性关系和女性地位。埃及舞一群女舞者惊艳如埃及艳后,舞姿衣着里却尽透着男权社会里众女性极尽性感和优雅取悦某个极权分子争先恐后的要上他的床的感觉;俄罗斯舞的男士们列队舞蹈着,铿锵有力地跑跑龙套,沙场的士兵们看了一定会士气大增,边上列队站着不怎么爱动的衣不遮体的漂亮姑娘们,看着好像就是士兵们打了胜仗以后的奖品;中国古典舞含蓄优美,优雅的水袖甩呀甩,最最适合与后宫佳丽三千疲惫了旺盛的荷尔蒙之后,又想追求些意境和情趣的中国皇帝;印度舞说是形象取材于古印度神像,但是一旦配上吵架般的加上印度音乐,突然就把神相拉下了神坛,入了凡胎,令人联想到一波三折的印度电影里面个个都是drama Queen的印度人民,男女想靠近,却又扭扭捏捏的保持着距离,想优雅的调情,又顾虑重重的相互指手画脚,好担心他们跳着跳着,突然吵起来。 欧洲的古代宫廷舞蹈感觉就比其他民族多出了文明进化和对女性的尊重,总是男女一一对搭,有了更多的男女平等,也多出了社会化的男女在求偶过程中的心理过程演绎:男方的进攻女方的撤退,女方的反攻男方的纵容,男方的绅士女方的矜持,而且原始舞蹈中动物求偶过程中的身体部位已经不再占主导,被披上了社会化礼节化的外衣,有了更多的文明感。欧洲舞蹈对世界的另一个巨大贡献大概就是芭蕾舞了,世界上没有一个舞蹈这样的优雅精致又系统化,从音乐到舞蹈技巧,再到意境和故事情节,都如此的完美,这要归功于欧洲文明的持续系统的发展和承传。我也曾是个芭蕾舞迷,在每个微雨的秋日黄昏里听着Gorge Winston的forest跳舞,琴声一下一下的击动着我的心脏,生命,循环,秋雨,落叶,一切的一切,在音乐和舞步里,都让人有忍不住在瞬间泪湿满面的忘我冲动。 老公是看多了欧洲舞蹈的加拿大人,带他看了一次MONTREAL的中国春晚,他最爱的是旗袍会里女士们的表演,柔媚的舞姿配着中国的烟雨楼台,在中国古音乐中,提着灯笼款款走来,风情万种细腻温婉又含蓄寂寞地诉说着一个西方多情男对东方文化和东方女人的无尽幻想。“你喜欢那你去她们中间裸奔好了,但别指望我也做成那样。”我简短又热心对他建议。在边上的老公的朋友Dhan听了笑得不能自持,假正经的批评我说:“你,你,你,懂不懂艺术,想法比男人还dirty。” “我为什么不能穿着衣服去她们中间? ”老公装得很无辜地问。 好吧,好吧,你可以穿上你想穿的衣服。其实,诚然舞蹈中人文和历史的外衣都很重要,但我们终究看的,还是各种衣服包装下,那个跳舞的身体,还有跳着舞的灵魂。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3-11 10:08 2960 0 2015-3-11
此时此刻 忘我和自恋,也说忠犬八公的故事 attach_img
忘我和自恋,也说忠犬八公的故事 文:Arrwyn Heroux(蒙特利尔) 家对面的公园好似狗狗的天堂,每天从早到晚,看到的都是被主人领着的形态各异的各种狗狗在公园里琴瑟和鸣的走来走去。一天看到邻居牵着一只日本秋田犬,跟电影上看到的一抹一样,就过去跟他搭讪:好漂亮的狗啊,是日本籍的吗? 他笑了说:是日本秋田狗,但是法国出生了移民来的啊。这种狗,魁北克只有一个breeder,排队期太长,所以回法国父母那里买的。 我好奇地问:那他真的像电影里一样,只爱你一个人,还是爱你全家每一个人? 他变得谨慎起来,思考着回答:他爱每一个人,应该是爱全家每一个人…… 看他的谨慎,大概跟我一样,也是个看了忠犬八公的故事的粉丝吧。 忠犬八公得故事其实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日本,而不是现代的美国。崇尚忠君精神是当时日本的时代特征,因为这精神在八公身上有很好地体现,所以这个故事才在当时的日本广为流传。100年前的地球,不管从物质上还是从精神上,人类自己的生存条件都非常有限,更不要说一只弱势的狗狗,而在艰辛的生存条件下,固执和坚持其实是别无其他选择的一种生存本能的体现。 很遗憾我看到的拍摄背景是现代美国版本。通篇看下来,忠犬八公和他主人的遭遇,感觉竟然成了对女主人的变相控诉,题目也应该改为,一只被女主人虐待了的狗狗。女主人女皇一样的优雅而且精神独立,她是不喜欢狗的,自然不肯放下自己高贵的尊严去妥协和折中,因此决定了八公一生的悲剧。八公一来就引发了男女主人的争吵,注定了八公是个不受欢迎的狗,因此不管教授和狗有多深的感情,他都要孤零零的睡在院子里,远远地遥望着自己的主人。在那个他从来没有融进去的高大的别墅里,教授是他唯一的爱和牵挂。 家养的狗狗本来就是用来宠和爱的,用来一起生活的。女主人严重缺乏对外界的同情和妥协,也自然不能放下自己给八公温暖的爱,甚至她都不能给自己的老公温暖的爱,所以教授和八公相互温暖,相依为命。因为从来没有融进这个家和他们的生活,除了夏天在院子里的BBQ,狗狗也没有建立起别的生存乐趣。因为生活很单调乏味,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和温暖成了教授,所以等待教授的归来,才成为八公生活中唯一的使命。 八公的主人其实应该是这一对夫妻, 而并不是仅仅是教授一个人,但是女主人从来没有对八公温暖过。女主人好似卢浮宫里的大理石雕塑般冰冷和高贵,用冷淡独立的态度对待一切,让八公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在家里的位置和爱,八公才会如此珍惜根教授的感情,痴情的等待教授的归来。 相对于女主人永远都端着放不下的自我,八公对主人的爱,却是如此的忘我和奋不顾身,有一天,再也不能把男主人等回来的时候,他选择了停留在火车站上的终生等待直到去世……这个除了忠诚完全没有领略其他生存乐趣的八公,让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彻底崩溃掉,哭得不能自已。文明会给人或者动物更多的选择。选择权,也会带给人或者动物更多的灵活性。比如我的狗bobo是我从动物援救中心领养回来的被人遗弃的病狗, 但是,对食物忠诚持久的热爱和对自身魅力的永恒的信心,让Bobo离开我也可以跟着下一个主人生活下去。无论是人,或者是动物的一生,都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受痛苦的煎熬等待,然后被列上忠贞的牌坊。 想起了有一年去北京看望收养遗弃宠物的丁奶奶。有一只被主人留在丁奶奶那里的暹罗猫因为被遗弃,绝食很久,完全靠着注射维持生命。我把瘦骨嶙峋的它抱在怀里,希望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给它一些温暖,我抚摸着它,它虚弱的眼神里突然燃起了一点点希望的光亮,它凑近我,闻了闻我的味道,那光亮顷刻间暗淡下来。我离开的3天以后,它就死了,却最终没有把那个熟悉的味道等回来。。。。。 “希望你首先学会爱自己,然后再去奋不顾身地爱别人,如果有一天不能爱了,依然可以转身做回自己,”得到主人允许后,我摸着公园里散步的一只新出生的小狗,在心里说。
最后发表: 此时此刻@ 2015-2-13 16:59 3161 0 201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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