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子的“三畏”到老子的“三宝”
文:许锡良
喜欢中国古典著作的人一定很熟悉,孔子有“三畏”,而老子则有“三宝”。古人很喜欢用“三”这个数字来表示多。孔子的“三畏”是这样说的:“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老子则这样表达自己的生存宝贝的:“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孔子第一畏的“天命”是什么?孔子自己对于天也有过这样的解释。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可见孔子在这里叙述的天意,并不是西方的天堂与上帝。而更倾向于我们日常理解的大自然。即“四时行”、“百物生”,另外最多再加上一片蓝天白云之类的天空而已。而这些“四时行”、“百物生”再加上那一片蓝天白云,很快就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下变成了天子的私有财产了。孔子的思想中缺乏宗教情怀,或者最多只能说是拥有准宗教情怀,而多有的是世俗的功利计算而已。这是无需再为尊者讳了。无论怎样牵强附会地把孔子的言行解释为有宗教情结,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实的中国在孔的思想影响下的历史与现实就是没有类似于宗教的东西。如果以“敬畏天命”而引申到“敬畏大自然”,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可惜的是,孔子的敬畏之后是采用了回避的态度,和愚昧的态度。而不是像西方那样的理性态度来达到以人为主体的对天命的审视。在西方,宗教与理性始终都是交织和相互渗透在一起的。后来的“天人合一”,客观上并没有产生我们后来乐观的“保护环境”的作用,而是这个天,很快就被“天子”所取代了。“天人合一”有点类似说“皇帝代表了天下老百姓的利益”,所以天子一开口便要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所以,孔子所敬畏天命,其实乃天子之命而已。
天子当然是头号的敬畏的对象,接下来当然应该是王公大臣了。这就是孔子所谓的“大人”。不论王公大臣的品德与操守究竟如何,只要他们在那个位置上,就足以让孔子敬畏了。这也就是中国老百姓始终怕官情结的文化源头了。圣人之言,由于多是历史上的达官贵人之言,在时间上已经成为过去时,其利害计算不是直接的,所以自然把它放在第三位。自己敬畏也就罢了,对于不像他那样去做的人,孔子简直恨之入骨,统统称之为“小人”。“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小人”级别太低,所以接不到天子的圣旨,所以不知道敬畏天子的命令。“狎大人”,就是对王公大臣不恭敬,类似一些人想弄个西方式的自由化。什么“天赋人权”、“自由、平等、博爱”之类。孔子所言显然是有所指的。类似于后来的墨子的兼爱,很显然是在小人之列。因为他不懂上下尊卑秩序。难怪后来孔子的嫡传孟子会对为我的杨诛、兼爱的墨翟有那么大的火气。孔子胆小,怕这怕那,但是就是有一点不怕老百姓。有他的名言为证:“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老百姓只是供大人们驱使的工具而已,没有必要对他们讲道理。谁说剥夺公民的知情权是现在专制思想的表现?翻开历史来看,这也早已经是“古已有之”了。
如果说,孔子只是一个精神上的驼子,天性胆小的话,那么老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三件宝贝就是明证。“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在这里就算是慈爱吧,但是慈爱的对象是谁?根据老子的一贯态度,这种慈爱主要是对于恶来说的。因为他说过要“以德报怨”,在这一点上,孔子胆子倒是比老子要大一些,因为孔子说要“以直报怨”多少在这一点上还显示了孔的一点正义感。你做了什么,你应该得到什么报应。这在孔子看来是应该的。但是在老子这里却不行。所以,老子这所谓“慈”其实是对恶的放纵。当然,老子也有老子的难处。他一生当到最大的官只是周朝的国家图书馆长而已。按我们现在的级别顶多算个正厅级干部,而且是没有什么实权的。面对社会上的恶劣的暴行,老子只能当一个缩头乌龟。并且为自己的这样的言行辩护,用了一个美妙无比的词“慈”。很容易使人想到老子对天下老百姓很慈爱。其实,大错特错的。老子对天下老百姓的态度与孔子其实并无二异。他甚至来得更厉害一些。他说:“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多智。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绝圣弃智,民利百倍”。在愚民方面又实在比孔子更进了一步。这又使我想起了那句话:“人民一思考,政府就害怕”。开启民智,在中国始终是一个最大的禁忌。中国改革开放以来,“解放思想”的口号也喊了几十年了。到头来才想起,这也原来是要解你的思想放到他们预计的一个地方去。并不是放权于你可以自由思考了。想想还是没有超出孔子、老子的意思。
说起老子的这第二个宝就是“俭”,俭者,节俭也。照说不错的。但是我很快就想了那个孔融让梨的故事。不是去多种梨树,生产更多的梨,而是在少量的物质上显示品德。我从小就被教育要节俭,那时节俭的故事与名言非常之多。足够让老子汗颜。什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破破烂烂再三年。”那时,我老爸硬是把一件外套穿了十二年。后来看电影《焦裕禄》,这个焦裕禄一出来就是屁股上两个大补丁,一看就是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中国人确实是非常愿意节俭,但是节俭的首要原因是因为皇帝、王公大臣们需要搜刮民财。你们小民都放肆地消费,吃得营养过剩,他们怎么能够挥霍无度?再说每每周期性的“乱离人,不及太平犬”的时候,身无分文,不节俭又能够怎样?这样就用了一个漂亮的词掩盖了一个“免于匮乏的自由”的需要。中国人非常善于制造语言来掩盖一个问题的实质。
老子的第三件宝贝就是“不敢为天下先”。这是最典型的中国式犬儒了。当然后来,就为老子的这句话,生出了太多的成语:“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等等,都是老子的宝贝“不敢为天下先”的最好注脚。如果说孔子是精神的驼子的话,那么老子便是得了精神上的软骨症。甚至是软体动物。后来老子的继承人,庄子就由山上的树验证了老子的“不敢为天下先”。他从山上看到一些长得很优秀的树被率先砍掉得到的结论是坚决不做一个棵优秀的树,要做就做那种既不能够做栋梁的树,甚至也不能做柴火的树,让你烧不着,而且烧了以后只出水,并且发出浓厚的臭味。这样的树,我小时候砍柴确实遇到过。没有人去砍,结果满山遍野都这庄子所说的这种树。
老子真是太聪明了,他太懂得养生之道及保全性命的秘诀了。难怪中国的圣人居然没有一个是遇到不测,而死于非命的。他们生前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人间。全部寿终正寝。但是死了以后却得到了圣人的待遇。也许正因为他们生前能够很好地保全自己的性命,才被中国人所敬重。在这里作为中国人精神支柱的“福、禄、寿”三星高照的幸福观与价值观就是明证。如果你不能保全自己,不能安享晚年的幸福生活,你就没有资格当圣人。这与西方的苏格拉底为道义主动选择死,并且说,“让我去死,让你们去活,但是我们还不知道谁更幸福。”简直是两重世界里的人在说话。后来西方的耶稣为了代替人类受过甘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而西方人居然也把它当成上帝的替身。把这样一个血淋淋的场面时刻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样正视人类的罪恶的民族,在现实生活中却比我们得到了更多的善。
说到最后,我突然想起孔子说的小人“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孔子似乎早就已经有预料有人会批评他的言论。所以预先就准备了一顶帽子,给敢于批评他的人以“小人”的荣誉称号,我说了以上的话,不幸已经被孔子及其嫡传们目为“小人”了。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个帽子,干脆小就小到底,小也要小出点特色才行,把小人的位置坐实了,就没有什么不敢言说的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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