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申报,才是正解。 近日,为2019年联邦大选备战,加拿大保守党在哈利法斯举行了为期3天的全国大会。会上,保守党通过了一项政策议案,即取消新生儿自动入籍政策,以解决“双非婴”问题。对于此议案,就连行事一贯以保守著称的加拿大公民及移民服务局(Citizenship and Immigration Canada)前总理事安德鲁·格里菲斯(Andrew Griffith)都将其比作是用火箭打苍蝇——小题大做。
然而,保守党为何要值此之际把“双非婴”的问题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他们企图废除落地国籍政策的算盘有可能得逞吗?大家该如何看待“双非婴”的问题?
“双非婴”是指出生在加拿大但父母都不是加拿大公民或永久居民的婴儿。在大温,特别是在华人相对集中的列治文市,“双非婴”已成为部分医院与加拿大母亲攻击的靶心。温哥华华裔移民律师Will Tao表示,他就曾收到来自列治文某医院工作人员的匿名信,对方称医院待产妈妈已近人满为患,故欲请求法律援助。
以列治文医院(Richmond Hospital)为例,自2016至2017年,共有383例“双非婴”于该院诞生,占医院接生婴儿人数的17.2%。另据温哥华沿岸卫生局(Vancouver Coastal Health Authority)的消息,这383例“双非婴”中多数为中国妈妈所生育。
“她们以非公民的身份占据医院本就稀缺的床位,以非纳税人的身份占用公共医疗资源,这种做法对加拿大母亲而言,太不公平了!”大温本土的一位反对者如是告诉记者。对“双非婴”持反对意见的更有加拿大保守党华裔议员黄陈小萍,她认为“护照婴儿”(passport babies)夺走了加拿大系统的资源,加拿大人应该为自己的孩子而战(“fight for our own babies”)。
赞同上述观点的加拿大人绝不在少数。
事实上,早自2012年起,有关“双非婴”的争议就不绝于大温的中英文媒体头条。而人们争论的焦点基本在于生育旅行(birth tourism)的正当性。反对者认为,外籍母亲在旅游签证的庇护下来到本地医院产子,是对加拿大本国医疗资源的一种侵占。此言乍听之下颇为在理,但是事实却并非全然如此。
据加拿大统计局(Statistics Canada)数据,自2012年至2016年,在加通过生育旅行产下的“双非婴”数目逐年递减。
而即便是在生育旅行业最旺盛的2012年,全加拿大境内由非公民或非永久居民诞下的婴儿数量也仅为699例,这一数字到了2016年更是缩减到了313例,与当年全加拿大的新生儿数量383,315例相比,“双非婴”在加的比重尚且不足0.1%,双非母婴占据的医疗资源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双非婴”又缘何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社会问题?
据加拿大法律,生育旅行完全合法,这也表明,“双非婴”在法律层面上并不成为一个问题。
相反,早在2016年8月,加拿大联邦政府针对大温地区的旅游产子和“双非婴”现象表态,称只要待产孕妇能够出具足够支撑她们在加拿大生产的资金证明,那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怀孕期间至加拿大旅行,都是合法的。
从表面上看,联邦政府的声明与加拿大多元文化(multiculturalism)的主流价值观正相符合;事实上,旅游生育为加拿大财政收入开源(孕妇及家属全程都在支付高额的医疗费),也为社会福利政策节流(不像公民或永久居民,外籍孕妇不受医保等社会福利惠顾),如果能够恰当引导和鼓励外籍妈妈来加产子,不失为拉动GDP增长的良策。
“双非婴”成为关注的焦点,其背后原因令人深思。UBC社会学教授Rima Wilkes认为,“双非婴”之争无非是种族歧视史上的又一章。“人们认为地道的加拿大人理应是金发碧眼的白人,而黄皮肤的中国人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移民,需要找一个好看的理由正当化自己的存在。显然,凭借旅游生育的方式获取国籍的做法,少了几分冠冕堂皇,也因而成为保守人士攻击的对象。”
与此同时,随着加拿大国内房价、物价纷纷上涨,本土白人的经济负担能力越来越差,也正是因为如此,妄自排外现象日趋严重,任何来自华人社群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掀起加拿大社会的轩然大波。
由此看来,“双非婴”问题不过是洋人社会众多矛盾症结面前的一个幌子。
保守党此次大动干戈,试图以立法的方式废止“落地国籍”政策,进一步打击双非母婴,为竞选造势的意图非常明显。因为,要在法律层面上改变“落地国籍”,其难度堪比登天。
对此,加拿大的强邻美国在“双非婴”问题上的态度与做法不失为前车之鉴。
上月,禁止“双非婴”获得公民身份的决议在保守党大会以微弱优势获得通过后,加拿大新民主党党领贾格米特·辛格(Jagmeet Singh)立刻发布推特表示反对,他认为该决议赤裸裸地宣扬分裂和仇恨,是“连特朗普都会拒绝的想法”。辛格的话虽稍显偏颇,但推敲之下却不无道理。
自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社会的保守主义之风日渐盛行。在一系列针对移民的紧缩政策下,就连美国移民(包括绿卡持有者甚至公民)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在美的身份生变,更别提那些赴美产子以求国籍的双非母婴们了。然而,纵观特朗普对移民的打压政策中,似乎没有一项涉及“双非婴”问题。
事实上,特朗普除了在2016年总统大选前提过要对“护照婴儿”采取措施以外,就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下重提有关旅游生育的话题。但事实恐不像辛格所说的那么单薄——特朗普哪里是拒绝废止“落地国籍”政策的想法,相反,他始终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严格限制外籍人士旅游生育的行为。
2017年6月,美国边境局开始对入境孕妇展开极为严苛的盘查,包括询问预产期与离开美国的日期,如果前者落在后者的区间内,那么该孕妇被禁止入境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这一点甚至连美国多家航空公司的介绍手册中都有提及。另外,美国联邦探员曾多次对各地华人运营的月子中心开展扫荡行动,旨在铲除双非母婴赖以生存的据点。
对于旅游生育的问题,记者联系到了上海知名律所的程女士。她不仅是赞成“双非婴”的法律界人士,更是旅游生育本身的践行者:程女士曾于2017年初赴温哥华产下一子,并顺利为儿子申领加拿大国籍。
“中国人或是其他国籍人士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出国产子的行为无可厚非,它是父母为下一代创造机会的一种方式,于情于理于法,都能够站得住脚。”程女士告诉记者。也正因为有这份底气,程女士丝毫没有向加拿大边境局隐瞒怀孕的事实与旅游生育的意图。
不像很多中国妈妈选择在怀孕初期尚能遮掩腹部的情况下来加,程女士一直等到怀孕中后期才飞抵温哥华。一来,她不想太早放弃在上海的律师工作,二来,这也为她省去了一大笔前期开销,包括加拿大高昂的医疗费与月子中心的费用。“只要孕妇提供足额的经济证明,让边境局确信她有能力自费完成在加拿大的生育之旅,边境局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入境。”程女士告诉记者。
然而,很多双非母婴却面临被加拿大社会孤立化、边缘化甚至丑恶化的窘境。多伦多大学专事移民话题研究的华裔博士Daisy Zhu女士认为,很多来加产子的母亲们英语能力很差,无法与当地孕妇及医护人员进行沟通,这直接导致了她们的社会形象遭受扭曲。“加拿大人对双非母婴的排斥,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一种对话机制的缺失,他们把中国妈妈都想象成一心想侵占加拿大资源的饿狼。”Daisy说。
在经历了一遭旅游生育之后,程女士也有了相似的想法。所幸的是由于上海律所国际化的工作环境,程女士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加拿大人的沟通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加拿大妈妈最常问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来加拿大生孩子?’原因太多了,比如为了孩子未来的教育甚至家庭与工作等等。在听了我对两国政策的比较后,她们都表示十分理解,对于外国妈妈的防备心理与敌意也自然而然就化解了。”程女士说。
“我听过、读过甚至写过很多有关‘双非婴’的新闻报道,保守来说90%以上都是负面消息,”UBC教授、温哥华本土知名记者Frances Bula告诉记者,“然而,我注意到在这些英文报道中没有一处对旅游生育主体——中国母亲进行的采访,这使得主流媒体对‘双非婴’的报道有失于偏颇,也直接导致人们对于双非母婴群体负面形象的发酵。”Frances希望华人社区能有更多的人们站出来为旅游生育话题发声,还双非母婴一个更为丰满与温存的形象。
来源:加拿大蒙特利尔蒙城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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