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英国那些事儿
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郊区,有一栋不起眼的民房,
它的门窗紧闭,窗帘盖得严丝合缝,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只有在特定的时间,这栋神秘的民房会向一群女生打开房门,她们身上藏着几本书,一路紧张地穿过各个塔利班检查站,来到这里。
“学习时间开始了!” 女孩们关上门,小声又雀跃地说,“今天是学英语吗?”
是的,这宛如地下党接头的开场,只是为了普通地学习。
自从塔利班夺权后,除了零星的几个省外,所有女校全部关闭,男女混合学校也禁止六年级以上和11岁以上的女生上学。
目前,只有小学对女生开放,初中和高中都不允许上。
古怪的是,塔利班政府允许女生上大学,只要大学实施性别隔离政策,女生衣着保守,并且通过大学入学考试。
和20年前的塔利班政策比,这稍微宽松了一点,但仍然没有实现去年塔利班政府承诺的“女生上学自由”。
国际社会对此有诸多批评,要求不解决女性教育问题,就不提供援助。
内部激烈的争论后,塔利班政府终于同意在今年3月23日允许女生们返校学习。
然而,真的到那天时,教育部突然宣布政策变了,开学时间未定。
数以万计的女孩们背着书包,等在校门口,结果被老师和官员赶回家。
教育部解释,这是因为他们还没设计好中学女生校服,需要时间敲定方案。
但政府内外都在传,少数保守的高层领导不同意女生上学,开学可能遥遥无期。
到现在,情况没有丝毫变化,“校服”还是没有设计完。
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2019年的数据,阿富汗全国有110万中学女生,其中有25万住在中学女校仍然开办的省份。
粗略估计,目前大约有85万女生处于失学状态,时间长达一年。
失学带来的绝望,是其他国家的学生难以想象的。它意味着失去教育、文化、工作机会,乃至失去自己的人生。
很多阿富汗女生的母亲经历过当年的失学岁月,眼见自己的孩子要重新过一遍,当然万分痛苦。但也有一些女孩不认怂,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们愿意冒着被抓捕、被鞭打的风险求学。
开头提到的那所秘密学校,是21岁女孩纳赞宁(Nazanin,化名)开办的。
经历过3月23日的闹剧后,纳赞宁不指望塔利班会开学了,她决定创办自己的学校。
“如果听塔利班的话,我们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可是,不行,我们一定要做点事。” 纳赞宁告诉媒体。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家人朋友,所有人都支持她。
家人帮忙改造了房子里的一个备用房间,把墙刷成暖黄色。祖母送了一块地毯,让孩子们坐在上面学习。朋友们也送来课本和课外书。
老师只有三人。纳赞宁自己当七年级和八年级的老师,还教艺术课。她的堂姐教更高年级的课程,还有一个朋友负责英语课。
靠着口耳相传,当地的工人社区知道这所秘密学校的存在,纳赞宁的家里很快挤满了14、5岁的女孩。
她们每天固定来民房上课,学算术,记单词,为将来的大学入学考试做准备。
出门时,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女孩们把课堂笔记本藏在小说诗歌的后面,这些书是从老师们那里借的。
在喀布尔一座建筑物的地下室里,也有一个秘密学校。
它是喀布尔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诺拉(Nooria,化名)创建的,因为塔利班上台,她去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的梦想破灭了。
“我感觉我空有一个身体,但没有活着。” 诺拉说,“我希望这段黑暗的日子能够过去。”
诺拉把时间精力放在教课上,她主教数学,学生都是高年级的女生。每个人要交一小笔学费,但贫困家庭的孩子不用交。
每天,14个女生赶到这个封闭的地下室学习。这里只有几本书和一块白板,没有课桌椅,条件非常简陋,但她们学得很认真。
“学校停课两个月后,我就来到这里上课了。” 学生莎莉哈(Saleha,化名)说,“如果塔利班发现我们的秘密学校,他们肯定会惩罚我们。但就算这样,我们也不会退出。”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14个女生在不同的时间,走不同的路线上学,尽量零散地行动。
(阿富汗女性呼吁受教育权)
据统计,阿富汗大约有100到300所这样的秘密学校,学生人数有几千人。
她们或是在老师家里学习,或是在地下室学习,甚至,有些人在僻静的山洞里上学。
人们也找到不少可用的漏洞。
根据塔利班的法律,女生虽然不能上中学,但是可以去女子宗教学校学习。于是,有些人套用宗教学校的壳子,关上门教起了物理、化学和英语。
另一个漏洞,是辅导中心不限制生源,所有人都可以上。它能完全复制中学的教学内容,只要它没有“XX学校”的字样,塔利班对它没什么办法。
今年4月,34岁的赞那布(Zainab)就正大光明开了一个辅导中心,塔利班非正式地允许她经营。
辅导中心的教学是免费的,赞那布靠国外筹集到的钱聘请老师。他们提供所有中学课程,包括英语和古兰经课。
最受欢迎的课程是“大学入门考试预备课”,类似高考集训。
赞那布成绩最好的学生是一个17岁的女孩,她说自己在塔利班掌权前,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不让她上学后,她气哭了,只好去三个不同的辅导中心完成学业。
“我每天早上六点离开家,辗转不同的地方上学。” 化名叫萨哈尔(Sahar)的女生说,“我的书包里全是书,我真担心别人会盯上我。每次塔利班的人看到我时,我就特别害怕,只好绕远路走。”
对“让不让女生上学”一事,塔利班内部也十分纠结。
3月份,塔利班教育部宣布女生返校时间未定时,他们的官员也很惊讶,因为领导层多次公开承诺会开放女子学校,态度似乎很坚定。
学校不开后,有钱的高级官员把他们的女儿送到卡特尔和巴基斯坦上学,没钱的就送女儿去辅导学校,甚至秘密学校上学。
没错,不少塔利班人知道秘密学校的位置,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来保守的神职人员,在女子教育一事也颇为开放。
在赫拉特省和帕克蒂亚省,那里的神职人员呼吁尽快开放女子学校,女子教育对社会是有益的。
一些受塔利班尊敬的宗教人士,在今年不断发表法特瓦,支持女性有学习权。
(注:法特瓦,伊斯兰教法用语,指权威的教法学家根据经文法典,给出争议问题的处理意见)
其中,包括神职人员谢赫·拉希穆拉·哈卡尼(Sheikh Rahimullah Haqqani),他接受西方媒体采访,说伊斯兰教法没有禁止女性教育,政府的做法是没道理的。
“所有宗教书籍都说,女性应该受到教育,甚至,是必须受到教育。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女人生病了,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这样的伊斯兰国家里,她最好由女医生治疗。不让女性受教育,怎么会有女医生呢?” 他对媒体说。
塔利班官员也有批评的声音。
一名有很多粉丝的塔利班成员在推特上批评政府新政,指责关闭女子学校,和强迫男公务员留胡须的做法是荒唐的。
不过,他很快被塔利班情报部门传唤审讯,之后删除了推文。
西方媒体认为,阿富汗上下对女性教育的态度总体是支持的,但高级官员中存在顽固分子,导致数十万女生停学至今。
有消息人士称,顽固分子主要集中在阿富汗第二大城市坎大哈,那是塔利班最高领导人的所在地。
希望他们能被其他人说服吧,阿富汗女性的未来,不能就这样坠落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