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英国那些事儿
17岁的马来西亚女生Ain Husniza Saiful Nizam肯定没想过,原本默默无闻的自己,会在4月23日这天,因为一条短视频变得全国知名。
那天,Ain和班上的同学们在上自卫课,教他们的体育老师讲了不少抵抗性骚扰和性侵的防身术,一开始课的内容还挺正常。
但老师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讲起关于强奸的笑话。他说,因为有法律保护未成年人免受性侵,所以如果男生们想要强奸,就要找18岁以上的女性。
“他真的这么说了,说完后,全班女生都很安静。”Ain课后在Tiktok上吐槽,“但是男生们,他们哄堂大笑起来,好像这很好玩,好像强奸女性会很有趣。”
老师还说,如果女生们真的遇上强奸,她们除了尖叫也做不了什么,剩下的就只有享受了。
而男生们被强奸,一般也不会报警,因为男生们会感觉很爽。
“什么样的人会说这些话啊!”Ain喊道。
回到家后,Ain气呼呼地拍了短视频,描述这堂课,放到自己的Tiktok账号上。
在此之前,她的账号上基本都是画画视频,并不算火。但4月23日的吐槽视频,突然火遍马来西亚,观看量达到190万次。
很多女生们留言,她们在学校里遇到类似情况,明明应该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会对着学生开黄腔,讲低俗笑话。
Ain所在的吉隆坡SMK Puncak Alam学校的其他女生也找到她,说那个男老师在别的班上也经常说强奸笑话,但因为他是高级教师,她们不敢举报他。
看视频的人多了,奇怪的评论也开始变多,很多人指责Ain是小题大做,老师说的内容没什么问题。
Ain发了多条视频,解释为什么老师是错的:
“让我告诉你们为什么老师做错了。强奸不是能拿来当笑话讲的事,你的玩笑,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更何况,他还是老师,他该是有多麻木不仁才会说这些话!”
“他说那些话,然后男生们笑了,他是在教他们不要认真对待强奸话题,因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们希望这个国家未来的成年男人都有这样的思想吗?”
“老师应该教学生该怎么尊重人,那帮男生笑起来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些女生根本不坐在教室里。”
因为觉得在网上抱怨不够,Ain向学校纪律老师举报了体育老师,结果被告知是自己“太过情绪化”。
Ain又发了视频说这件事,带上#MakeSchoolASaferPlace(#让学校更加安全)的tag,呼吁全国教师重视此类事件,不要讲强奸笑话。
到这里,“体育老师事件”彻底变成了公共事件,很多女性支持Ain站出来,称赞她是英雄,但同时,她也遭遇大量的攻击。
Ain没有在视频中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也没有说体育老师的名字,但很多人找到了学校,班里的男生们说,Ain是让全校丢脸。
(Ain所在的学校SMK Puncak Alam)
在男生群里,他们辱骂Ain是“该死的猪”,说她发出的全是噪音,说她让所有人都看不起学校。
最后,他们甚至威胁要强奸她,作为惩罚。
(男生们的录音)
Ain听到群里的录音,吓坏了,她告诉父亲,两人去警察局报警。警方找上门后,男生认怂道歉,但是Ain仍然不敢去学校,停了好几天的课。
SMK Puncak Alam学校没有给出支持,反而因为她停课,趁机说要让她退学,因为不满足上学要求。
学校的老师们也不支持她,在背后嘲笑她是自闭症,说她智力有问题。
SMK Puncak Alam的校长更是在脸书上指责,Ain是“戴头巾的撒旦后裔”,“伪君子”,告诉Ain的父母“要教育你们的女儿有礼貌”。
(校长在Ain的海报下骂她)
马来西亚保守派的政客们也嘲笑Ain,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才会对这种事小题大做。
Ain承受了所有压力,而体育老师一直藏在争论背后,学校早早把他安排到另一所机构任教,到现在他的名字也没有在媒体上爆出来。有女性权益组织说,这是马来西亚常用的“保护”人的方式。
(Ain和她的父亲)
网络暴力、强奸威胁和开除警告,让这个17岁的女孩有些难以忍受,她告诉法新社:“我说出那件事后,所有人都对我充满仇恨,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想让学校变得更安全,这有什么可争论的?”
Ain认为,这样大规模的攻击,恰恰证明了强奸文化在马拉西亚教育机构中被合理化。这也让她坚定了继续抗议下去,“我们不会让这种糟糕事件在我们的学校继续下去。”
还好,帮助她的人也不少,在校长骂她是“撒旦后裔”后,马来西亚的部分议员支持她,说该离开学校的应该是校长。
峇都加湾议员Kasthuri Patto呼吁教育部辞退校长Sarimah Mohamed Nor。
(Kasthuri Patto议员)
“如果你的女儿被人这样说,你能忍受吗?现在就采取行动,暂停老师和校长的职务,等待调查。”
麻坡议员Syed Saddiq Abdul Rahman在推特上说,她“坚定地和Ain站在一起”。
“不要当缩头乌龟,现在就采取行动辞退吧。”
前教育部长马智礼、漫画家Zunar和女明星Adibah Noor也支持Ain,认为女孩才是对的。
校长道歉了,她说自己的脸书被黑,所有才有那些话,她已经找警方报警。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4个月后,原本差不多被人遗忘的体育老师本人,突然跳出来蹦达。
8月4日,体育老师委托律师寄给Ain全家一封信,说他以“毁坏名誉罪”起诉了Ain,要求Ain七天之内道歉并满足7项要求,其中包括支付100万令吉(约人民币153万元)的赔偿金。
8月6日,警方传唤Ain,以“蓄意侮辱和破坏公众安宁罪”调查她。
这一出转折,是很多人没想到的。
在4月份事情刚曝光时,警察调查过体育老师,确认他的行为忽略了在场女生的感受,“但所作所为不足以指控犯罪”,于是没有继续追究。体育老师是在调查期间被调离学校的。
不追究老师,已经让很多民众感到不满,没想到,警方开始追究起了学生。
“蓄意侮辱”和“破坏公众安宁”是定义非常模糊的罪行,但惩罚却不小,如果被判有罪,Ain会面临最高两年的监禁,再交一大笔罚款。
Ain的父亲非常困惑地告诉媒体,女儿从头到尾没提体育老师的名字,怎么就算侮辱诽谤了。
Ain在吉隆坡的一所警局门口说:“我没有诽谤的意思,我也不是想贬低某些老师。我只是希望学校安全。”
再一次,Ain获得大量网民的支持。
“‘当你年轻时,他们总认为你一无所知’——霉霉
但Ain证明了她不光知道,她还能做事,现在这帮人出于恐惧,试图让她沉默。
他们怎么能起诉一个孩子?一个学生?”
“这个男人觉得,自己因为说强奸笑话被人指出来,是非常侮辱名声的事,但起诉一个无辜的未成年却是个绝妙的主意。”
“一个青少年因为反对学校里的性骚扰,被起诉罚款100万令吉。
我猜,这就是马来西亚。总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们踩着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彰显他的权力。真抱歉你要遭遇这些事。”
“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女士因为说让校园环境变得更安全,要被起诉?这是让我们的年轻人闭嘴吗?这是威胁人的手段吗?请保持勇敢,Ain,这一路上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还有律师主动提供帮助,想帮她打官司。
在请愿网站Change上,人们要求撤销对Ain的指控,签名人数达到12.6万人。
线下,也有人支持Ain。
Ain确实没怂,她选择和体育老师硬刚。
她找律师反诉了体育老师,理由是“蓄意施加心理折磨”,要求老师赔给她500万令吉。
社交媒体上,人们为这个决定欢呼不已,说这是女王行为。
虽然事情还没结束,但在人们心中,Ain已经赢了。
“和年纪大的人比起来,还是年轻一代更成熟靠谱啊。”
强奸不是玩笑,强奸笑话不该说,更不该老师对着学生说。
马来西亚的这起事件,是指出人们习以为常的言论其实不妥。年轻人奋起反击,也算是社会环境进步的一个缩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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