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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纪念王小波 | “我不要孤独,孤独是丑的,令人作呕的” [打印本页]

作者: 此时此刻    时间: 2017-4-11 09:44
标题: 纪念王小波 | “我不要孤独,孤独是丑的,令人作呕的”
纪念王小波 | “我不要孤独,孤独是丑的,令人作呕的”

文:Tam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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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五年级的杨素瑶对五年级的陈辉说道:“你是个诗人呢!”这句话的意思对我而言,是在说:“王小波,你是个诗人呢!”

2013年广西师范大学位于靖江王城的礼堂里,来自全国各地的诗人与诗歌爱好者们,正轮流上台,朗诵自己喜爱的诗句。从台下走到台上,对于我是件困难的事。我既不是诗人,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称作诗歌爱好者。所以由此你可以看出我是个怯懦的人。并且,当大家伙都在兴高采烈地朗诵北岛海子们时,我的脑海里却不断出现化身为王二的王小波,张着厚厚的嘴唇念到——

走在寂静里,
走在天上,
而阴茎倒挂下来。

在2017年,王小波辞世的第二十个年头,我又回想起那个下午的那场诗会。而此时此刻,我才惊奇地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用文字谈论着王小波。这种感觉有点像,身材高大的王二,突然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吓了一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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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捶不了我。”

直到现在我都认为,王二是北京城里最朋克的人,比大张伟还要朋克。

90年代的王小波,化身王二,穿行于北京城的街道。

这个王二,在60年代的云南乡下插队。每天放牛、喂猪,有时和陈清扬做爱、打屁股,烦闷了就解高等数学题。

到了70年代,王二回到北京城,在街道仪器厂做工人,在学校实验室当教员,在医院地下室修电路。认识了和小转铃、姓颜色的大学生和叫小孙的姑娘。
我嘛,我顶喜欢小转铃。因为王二说过:我和她初次做爱时,她流了不少血,涂在我们俩的腿上。不过片刻她就跳起来,嬉笑着对我说:王二,不要脸!这么大的东西就往这里杵!这么可爱的姑娘怎能不叫人喜欢。

后来,王二早早来到2015,对当时的人来说,那可是未来世界。于是,如你所见,如王二所见,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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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就是意味着被当作人来看待”
在某知名网络问答社区上,有这样一个问题:王小波被过誉了吗?

排名第一的答案在开头这样写道:

不仅在此地,在此地之外,王小波都被低估,或者,窄化了。基本上,许多人更强调他的有趣,他的不羁,他的自由精神,他如何启蒙了一代人的精神。甚至他给李银河的情书都被当作典范文本流传。但很少有人真正谈论他的文体、他的语言、他非凡的写作技巧和他的思辨。

“你要是喜欢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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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河和王小波

不论是身处哪个时代的人民,总是惯于当一个人死后再去谈论他。稍一思索,我们便能想到诸如梵高先生这样的角色。

对王小波的谈论亦是在他离世后的年岁里突然增多,乃至许多有关王小波的词条上都会用“王小波热”来形容当年人们争相谈论这个作家的情形。不知为何,这种谈论在多年以后逐渐窄化为几个标签——自由、有趣。王小波经典语录50条与王小波教你写情书也早已被新媒体从业者们用的得心应手。

在我看来,无论此人知名与否、有趣与否、聪明与否,被几个简单的名词标签化,总是一件不太妥帖的事情,更何况他是写出了《万寿寺》与《黄金时代》,构筑了整个长安城的王小波。

这样说吧,每个时代,总会突然冒出那么一两个人,做上那么一两件不符于常人思维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存在于各个领域。王小波构筑的文字世界之于90年代的中国,便是那样一件让人困惑的事情。

这种不理解是有据可循的。1995年,王小波曾上过一档名为《与你同行——三味书屋》的访谈节目,这段珍贵的视频资料如今还能在网上找到。以下摘录几段王小波与主持人的对话。

主持人:小波,你的作品中有很多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描写了少男少女的爱情,夫妻之间的爱情,甚至还有婚外恋,可是我觉得你的爱情当中没有诗意,一点儿也不浪漫,比方说一个女孩子去赶了十几里山路,向她这个意中人去表达爱情,最后出来的话是,某某某,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老婆,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小波:这可能和我个人的经历和写作的生活都有关系吧。拿我个人为例吧,我是经历过文革,插队,当民办教师,当制造工厂的工人,最后又当了大学教师,当过学者,如今到了这把年级,将近四十了,四十已经过了吧,再写琼瑶那样的白马王子纯情少女,连我自己都觉得挺害臊的。

主持人:嗯,你的作品当中有不少是性描写,那个,尽管有人说你的性描写是坦荡的,是干净的,是这种……不是那种龌龊的。你自己不觉得这种描写的话,会有副作用吗?

王小波:我不觉得有副作用,首先必须声明啊,我小说里所有的性描写都是故事必须的,情节所必须的,其次呢,我觉得人总是把读者看得水平太低,好像读者需要引导啊,需要去教给他怎样是好怎样是坏,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主持人:你的作品当中,有些评论家说你是黑色幽默,比方说,像你描写这个文革时候的武斗场面,一个人被一个一丈多的长矛给扎穿了,其中四五尺还露在身体外边,然后这个人在那嗷嗷的惨叫,结果那主人公在边上看到了以后,就心里说,哎呀,这个人都只会发元音,不会发辅音了!你是不是在刻意的追求这样的一种手法,一种意境?

王小波:我觉得也没有很刻意的在追求。因为,我所看到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你看像我这个年龄的人,经历过很多荒唐的事件,今天看起来虽然很沉重,很悲惨,但是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看着就是觉得很逗,我不觉得有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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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送给李银河的第一张照片

“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娱与不幸。”
中学时代已过去了好多年,那时的初恋身材都已经走样。真为现在的孩子担心,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在书本里、课桌下、被窝内,偷偷藏一本《黄金时代》,纠结于“搞破鞋”的含义。

在我的黄金时代里,因为王小波,第一次知道莫迪亚诺与《暗店街》:我的过去一片朦胧……虽然印象深刻的原因来自于几次尝试阅读《万寿寺》,都遭遇了巨大的困难。第一次知道杜拉斯与《情人》: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莫迪亚诺、卡尔维诺、奥威尔、杜拉斯、王道乾、查良铮,这些人是王小波文学上的师承,这是王小波的幸运。之于我,和一些人,又是另一种幸运。马尔克斯谈17岁时初读《变形记》:原来小说能这么写呀,我发现自己也能成为一个作家。对于我私人而言,第一次读到王小波的文字,内心的感受,虽然不至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作家,却也是醍醐灌顶,真的发现:卧槽,原来文字还能这么写。

早些年豆瓣上有个小组,这群人称自己为“王小波门下走狗”,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关于这里“走狗”的含义,还引发过一些争论。可以确定,它必不是汉奸走狗的意思,而更多的是一种荒诞与自嘲。当年郑板桥、齐白石都奉徐渭为偶像,自称“青藤门下走狗”,赫胥黎也曾自称是“达尔文的咬狗”。和菜头在王小波十六周年祭的文章里写到:最早宣称自己是“王小波门下走狗”的人群散得最快,生活很快让他们知道王小波孤独的原因。离和菜头说这话的时间又过去了三年,此时打开这个豆瓣小组,除了被置顶的王小波经典语录,已经快要被同城交友和约P广告占领了。如王小波预言的那样,生活果然是一个不断受槌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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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种种原因,我们这些人,多数半途而废,逐渐耻于谈论流年似水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生活在王小波笔下的《白银时代》,除了惊叹于此人的预言能力,我们还会发现,大部分情形仍同过去一样,至少在某些层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实在的变化——大家还是一样的乏味。

流年似水,我必须更正之前的笔误,我的黄金时代或许根本没有到来。这个所谓黄金时代或许只存在于王小波构筑的——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用小孩子屙的屎作城墙的长安城。这城市,可以历万万年不倒,和王小波的文字一起,兀自存在着。

“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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