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今年82,山东济南人。前些年,我们一起在LINC班学英语,彼此谈得来。他以前是中专老师,对植物生长、人体构造、按摩健身等等都颇有心得,我们经常向他请教。他儿子前些年到卡尔加里工作,他就一人独自在这里生活,坚持坐车去学英语。我5月回国探亲,7月接到朋友来电,说老张出了车祸,受了重伤,我们感到很惊讶。10月底我们回到滑铁卢,去看望他才了解详细经过,我们对张老汉严重的伤势有了进一步了解,对他的顽强毅力深感敬佩。
那是6月底的一个周末傍晚,老张外出办点事。在十字路口,他循规蹈距地等小白人出现才走白线内过街路,不想正在这时一辆小车飞冲过来,从后面把他撞出一米多,另有二人也捎带擦身而过。老张是首当其冲,受伤最严重。当时他闪过一念,此生休也。
他倒在地上,但他当时并不感到痛,只是意识模糊,不知道是谁撞了他、是什么车撞了他。有人想扶他,但他无法起身。10分钟后警察来到,把他抬上救护车,送到本地最大的医院。医生初步查看,见他浑身血迹斑斑 ,处于危殆,立即给他输血两袋,共600cc。但是医生们认为,他受伤这样严重,该院限于条件无法治疗,需立即转送到哈密尔顿的骨科医院诊治。
于是救护车又连夜飞驶到哈密尔顿。医院接到这样的重伤员,立即给他再输血600cc,然后把他推到各科室仔细检查,老张本人陷入昏迷,对整个过程浑然不知。检查表明他背部、胸部、手腕、臀部、腿部多处重伤,胸骨和腿部的胫骨和腓骨都被震裂,情况十分严重。同时,腹部积血过多,高高鼓起,硬邦邦的,无法立即进行手术。加之当时正是周末,车祸多伤者众,医生非常忙碌。
朋友们立即给他的儿子打电话,儿子由卡尔加里星夜赶来,看到老父的惨象不禁放声大哭。
到了第3天,医生才给他做手术。当时医生叫他试着弯曲脚趾,他照着医生的话做,医生看了后说,这表明他的神经未受伤,有希望恢复功能。手术持续一上午。胫骨和腓骨用两片钢板夹住,用四枚钢钉固定,打上石膏避免震动。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些天,病情稳定后,他被转到康复中心进行较长时期的理疗。
在此期间,他国内的儿女得知消息,都焦急万分地要来看望他,本地的朋友也联系来医院探视,他一概予以婉拒。他认为儿女万里迢迢赶来,费时费力费钱,他们又不懂英语,于事无补。他也不想让朋友们看见他的惨景,增加他们的担心。
他在康复中心卧床70天。开始阶段,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吃饭让人喂,大小便都在床上解决。慢慢地可以由护工抱着移到轮椅上,但是他胸口疼痛,无法自己推动轮椅,要护工推着他转转。老张是个要强的人,他坚持不懈,过了几周他慢慢适应了。他试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几经挣扎,他做到能站1、2分钟。他买了Airboot,要168元1只,让空气把脚固定,有利于更快恢复功能。
由于英语水平有限,他请了一位中文翻译,一小时13元,包括他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由肇事方的保险公司支付。另一方面,儿子代他请律师和肇事方的保险公司联系相关的赔偿损失。
后来老张又转到理疗医院一段时间,10月初出院,保险公司安排他住到一家老人公寓,慢慢调养。房间月租费2370元,肇事方的保险公司负担一半,食宿全包。保险公司派懂中文的小姐来帮忙处理一些事,例如,老人院每周公布一次菜单,每顿供应6种菜肴,老人们可圈选3样。全院只有老张一人是中国人,他看不懂菜单,要由翻译小姐和他商议定下来,小姐有时也帮忙他外出处理一些事。保险公司还给他提供一把轮椅,一个助步器,由他根据需要选用。
老张知道,只有不怕苦,不怕疼,坚持锻炼,才能恢复功能。他先练习站,再练习迈步走。他逐步增加运动量,由走5分钟,慢慢发展到10分钟。老人院里的老人时常看到这个中国老头的身影在走廊里转圈圈。到11月中,只要天气好,他总坚持到室外,推着助步器围着大楼走,有时能走上一小时。我们去看望他那天,只知道老人院的地址,但不知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老张的房间,就直接去了。在门口问询处,我们表示要找一位车祸受伤的中国老先生,值班的女士笑笑告诉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先生,他经常在大楼周围走步锻炼,院里的人都很佩服他。
老人院条件很不错,走廊宽大,两边都安着扶手,隔一段距离就有长椅可坐。圣诞节快到了,走廊里的小台子上多处形象地展出圣经故事,红红的圣诞花带来暖意。器械室里有多种器械设施供老人选用。我们还跟张老头玩了一阵台球。老人院上午有人教操,有的坐着做,有的站着做。老张把操一节一节记下,每天有空就反复练习。
我们发现,半年不见,他又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可是他的精神面貌,甚至他的外表都改变了,似乎比以前还精神,还年轻。我们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他。老张听了,做了一个优美的太极姿势,语气铿锵地说,以前的张老头已经因车祸不在了,现在的是新生的张老头。我们细想也的确如此。他这种顽强的和伤病抗争的精神的确是我们老人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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