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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不该被遗忘的人:奥兰普·德古热 [打印本页]

作者: 此时此刻    时间: 2015-3-7 21:31
标题: 不该被遗忘的人:奥兰普·德古热
不该被遗忘的人:奥兰普·德古热

文 / 倪志娟(中国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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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德古热

         1791年,法国女子奥兰普·德古热写出了历史上第一部女权宣言:《妇女和女公民权利宣言》,在宣言中,她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呼唤:“觉醒吧,女人!”由此,引发了早期女权主义运动的大潮,也带来了自身灾难性的命运。

        这个惊世骇俗的女子并没有什么离奇的生事和传说,她的父亲是一个屠夫,母亲是一个洗衣女工,她从小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唯一的亮点是她在成年后嫁了一个富有的老男人,使她很快成为寡妇,并有充裕的资金支持她的政治活动和写作活动。她没有写作的天赋,尽管她很努力地写,但她仍然没能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名成功的作家。

        她生命中全部的热情仿佛都倾注在她的社会活动中,当她同时代的富有女子如金丝雀一般被囚禁于寂寞的客厅时,她奔走疾呼于那些不可一世的男性政治活动家中,她激进的女权主义立场,以及温和保守的政治主张,和当时法国大革命的男权气息和极端的政治主张格格不入。虽然她支持法国大革命,但是她反对罗伯斯庇尔和他倡导的血腥政治,反对对国王和他的家人执行死刑。很快,她成为恐怖政治的打击目标。1793年,她被当作保皇党人推上了断头台。

        读两则关于她的死亡报道也许可以引发我们的深思:

        “奥兰普·德古热,带着她与生俱来的狂热想象,妄想成为一个男人,妄想将自己的疯狂转变为一种自然的本性,她投靠了那些想要分裂法兰西的党派。她显然忘记了作为一个妇女应有的美德,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当革命将更多的权利赋予更多的男人时,奥兰普·德古热竟然厚颜无耻地提出妇女也应分享这些权利,她的同代人当然明白这一要求的荒诞性,她被推上断头台正是一个不肯安分守己的女人所应得的惩罚。”

        这两则报道中反复强调了妇女应有的美德、合适的位置以及合适的角色,并且将德古热所要求的妇女权利称作是“厚颜无耻”的。那么,德古热究竟提出了哪些“厚颜无耻”的要求呢?众所周知,在法国大革命中,妇女是男性坚强的同盟军,在那副表现大革命街头巷战的著名油画《自由女神引导我们前进》中,我们可以看到女性在法国大革命中的力量和贡献。可是当革命胜利后,新兴资产阶级颁布的《人权宣言》中一如既往地忽视了妇女的权利,因为妇女甚至不属于公民之列!妇女在大革命中的贡献被一笔勾销!为什么在男人参与战争之时需要女性的支持、奉献,而一旦革命成功,女性却无缘享受胜利的成果?为什么女性不能和男性平等地获得教育权、选举权、公民权等基本的权利?究竟是谁厚颜无耻呢?基于这种义愤,德古热模仿人权宣言写作了女性宣言,为妇女要求和男性同等的在公共事业和私人生活领域的权利,包括:选举权,就业权,对公共事务的发言权,平等的公民资格,私有财产权和教育权等等。在女权宣言中,她提出:“妇女生来就是自由的,和男人有平等的权力,社会的差异只能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这种天赋的权力应当包括“自由、产业、安全、尤其是反抗压迫”。

        她不仅是一个意义深远的女性主义者,也是一个具有真知灼见的革命活动家。虽然在她的死亡判决书上一再强调她违背了女性的美德,但是,事实的真相是她恰好坚持了妇女(也是作为一个人)的真正的美德:慈悲,她支持资产阶级革命,但是她反对法国大革命中毫无节制的血腥镇压,即使在女性的解放问题上,无论她的观点多么激进,她依旧充满仁慈地指出:“妇女在行使天赋权利时所遇到的唯一障碍是男人们施加给她们的无休止的、霸道的限制,这些限制应通过自然法和理论法加以改革。”她并不倡导极端的冲突和对立。可是,她的仁慈只是给自己带来灾难,最终被推上断头台。

        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她在临死前说过些什么,而另外一个女权主义者,当时同样死在断头台上的玛侬·罗兰说了一句著名的话:“自由,多少罪行以你的名义犯下!”这个“自由”是有性别的,它仅仅是男性的自由,因而是虚伪的。

        不要认为今天的世界就真的那么风和日丽,在任何一个场所,男性对女性的歧视都一目了然,且不说在出生问题上女性受到的歧视——多少女婴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就被极不人道地置于死地——在成长过程中,在教育问题上,在就业问题上,在工作中,女性也时时受到这个充满敌意的男性世界的排斥。和谐的表象只是因为很多女性没有睁开一双“有性的”眼睛,女性已经习惯自身的次等地位,女性的不自信已经渗入到骨子里去了。

        今天,我之所以写她,是作为一种悼念,我们的历史已经遗忘了太多的女性,如意大利女作家达西娅·马拉伊妮所说,妇女死的时候,她们是永远地去了,服从肉体和记忆的双重结束。长久以来,历史的书写逻辑服从于男性的权利,他们才能拥有编织语言的能力和选取历史事件的主动权,历史所铭记的往往是男性的英雄或符合男性历史原则的英雄,而女性作为他者被理所当然地遗忘了。比如同样是被处以火刑,我们记得布鲁诺,可是有谁记得中世纪那些被以异端罪名处死的无辜“女巫”?正是那些女巫行走于乡村城镇,帮助大量的妇女节育、避孕、顺利地生产,减少生理上的痛苦。我们记得法国大革命时期因为坚持真理被推上断头台的男性英雄,而对于德古热,除了些微了解女性主义历史的人之外,又有几人知晓?我们今天的每一个女性(也包括男性,因为女性的进步是整个人类的进步),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她以及她那一代女权主义活动家的恩泽,是她们的觉醒以及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才使我们今天可以和男性一样进入学校,接受知识,成为自明的人。有人把这种变革完全归之于技术的进步,这是不公平的,技术最终也要通过人和人的意念而起作用,没有两性平等意识主导的技术永远是盲目的,也将是男权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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